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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我可以看看吗?”

 站在都坑讠到天花板的大书柜前,余文丽指著摆成长排的相片资料夹,微侧身子询问刚从专用洗手间步出、双手拎著洗净的大餐盒和餐具的男人。

 她洋装莲蓬裙上的汤汁早在一个小时前清理过,小手也用他的洗手洗得干干净净的,凑在鼻间轻嗅,还可以闻到柠檬草的清香。

 范馥峰眼神一浓,迅速闪过些什么,无语,只点点头。

 她娇浅笑,立即出当中标示著“台湾乡土动物”的档案夹,低垂著秀白颈项,细细翻看。

 室内空调舒偏凉,午后阳光由她身侧的玻璃窗透入,迤逦在光可鉴人的石英砖上。

 她偏不穿地板拖鞋,就著秀足浸润在金里,发梢、白额、巧肩、藕臂都轻跃著暖暖光点,连那件无袖的连身小洋装也把暖全兜住似的,她盈盈一动,阳光就在裙上跳舞,浑身都是慵懒的暖意。

 不去注意她,是件极为困难的事。

 范馥峰出几张面纸,慢条斯理地拭净餐具上的水珠,眼角余光却不试曝制地直往她那个方位瞄去。

 她虽然来找过他好几回,今天倒是第一次踏进他的私人研究室。

 两人适才一块儿把大餐盒里的食物扫得光,但他没再由著她喂,而是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取出另一套餐具,和她静静分食。

 思及她适才吃饭时瞧他的眼神,那种呼吸窘迫的症状再一次发生在他身上,气氛温馨却暧昧得要命,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堂堂男子汉竟被她逗著玩,生活也因她的闯入而掀起波澜。

 近来,他想起她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这又代表什么?

 桌面上,他中规中炬的餐具和她印满卡通图样与小花的餐盒、筷匙摆在一块儿,感觉颇为突兀好笑。两种截然不同的调调硬要强拉在一起,真能合得来吗?会是谁包容了谁?还是谁伤害了谁?又或者…只是彼此伤害?

 想太多了!

 他这脑袋最近爱跟他作对,稍不留神,思绪就偏得厉害。

 下意识甩甩头,他苦笑。

 “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这一方,看档案照片看得津津有味的余大美女瞠圆亮眸。

 她面颊红扑扑,见范馥峰点头,轻扬的软嗓充满崇拜。“你不是专攻生态吗?为什么也懂得摄影?噢,,我的老天!这张梅花鹿拍得真好!”脚步不试曝制地走向她,居高临下一瞧,原来是他刚回台湾的第一个礼拜,跟著登山社团申请入山,在海拔三千公尺左右的坡原上所拍到的梅花鹿。

 照片中,出云海间,万丈光辉笼罩著整片温柔起伏的草坡,那只公梅花鹿伫足在高原湖泊边,回望远处山头。

 “好美啊。”真心证叹。“你怎么这么厉害~~”

 他目光离不开她诚挚的美丽脸蛋,蓦然哥被某种力道重重弹了一下心口。

 “我在大学时上过几堂摄影社团开的课,后来自己又胡乱摸索,技术其实不好…是因为这场景原本就美,拍出来当然好看,不是我厉害。”

 “不不不!”余文丽叠声轻嚷。“不只这张相片,你其他的作品也很能抓紧人心!虽然大部分都是为了研究和记录而拍摄的,没运用多少技巧,但呈现出来的感觉却自然又直接,真的很美的!”

 没有谁不喜欢被称赞的,特别是被一个大美女以外显得不得了的崇拜眸光,从头到脚地巡礼一番。

 在那样的注视之下,男人的自尊通常会被喂得的,自信心十足,膛鼓,一颗心仿彿飞翔在太平洋上,严重点的还会呵呵傻笑。

 范馥峰同样是男人,该发生的症状都齐全了,只是他没傻笑,只呼吸变沉,黝黑脸皮又不争气地热辣辣一片。

 “嗯…呃…”脑筋打结,连口齿都有点不清,他假咳了咳,清清喉咙。“那个…其实,梅花鹿每年会换一次,这只公鹿应该刚换没多久,所以很美丽,身上的梅花斑点也很明显。还有,你看,”略方的指尖指向照片中公鹿那对昂扬的大头角,接著道:“这只公鹿的对角又大又漂亮,表示在成长期间脾气一定很火爆,喜欢打架而且常常发情。因为公鹿的鹿角在还没有钙化之前,就是所谓的鹿茸,鹿茸含有很丰富的荷尔蒙,是男素。”

 余文丽受教地点点头。“难怪大家会把鹿茸和壮牵扯在一块儿。动物学里也研究这个吗?”

 “什么?”话题似乎突变得有点诡异。

 “壮啊!”喉咙猛地被自个儿入的气呛到,他哑哑地挤出声音。“那应该是…生物科技的研究范围。”

 “喔~~”她又点点头,清亮眼珠溜了溜,忽地思及什么,又问:“对了,动物园里不是也养了不少梅花鹿,但印象中,我好像没见过有哪头大公鹿的对角能长得像这一只这么漂亮。为什么?是野生的基因比较好吗?”

 扬脸,近近对进男人烁著暗金的眼底,一明一灭,忽烈忽熄,余文丽感觉到两人间无形却不容忽略的电

 唉,如果真对她无心无意,想拒她于千里之外,又怎能用那样的眼神瞧她?

 他究竟在抗拒些什么?

 她不懂。

 朱润办近在咫尺,她吐气如兰,范馥峰口鼓噪,低道:“不是…动物园里的公鹿,园方怕它们脾气暴躁会发情、三不五时打架,为了维护其他鹿只的安全,就把公鹿的角割下来,减少它们的男荷尔蒙,所以很少有漂亮的对角。”

 嗄?!“怎么可以这样?!”她错愕地眨眨眼。“发情就该让它好好纡解,怎能随便割角?这跟『去势』差不了多少,很没天理耶!”

 讲解梅花鹿生态原本是件很“健康”的事,但不知怎么回事,八成是他心魔作祟,竟愈说愈觉得浑身燥热。

 深了口气,他取饼她手里厚厚的档案夹,赶紧往下翻,转移话题道:“你刚才看的梅花鹿是属于台湾偶蹄类的动物,台湾本土动物中还有非偶蹄类的,如白鼻心,俗称水果狸。还有猫科动物,如银豹、石虎,但这两种动物都已濒临绝种了。另外,台湾弥猴也是一大代表,它们的生态十分有趣,猴群中地位较高的会有其他猴子来替它『理』,所谓的『理』并不是抓虱子,而是将中的盐粒挑除,分食食物时,也要猴王同意才能拿去吃,但猴王的地位永远会被群中的老二、老三挑衅…”

 他滔滔不绝地说,档案夹页上出现什么动物的照片,他立即就能讲述出一大串相关资讯。

 “…对了,还有台湾黑熊,它颈上有明显的V字白领,很好辨认的。目前台湾山区仍找得到它们的踪迹,如果遇上了,千万不能傻傻地装死,也不能潜入水里躲避,爬树也没有用,因为熊会游泳也会爬树,唯一能做的就是拔腿就跑,而且要往山下、坡下跑,熊在往下的行动较为迟缓。”略顿,他边浮现一丝笑。“其实它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除非是在第一道寒来袭,山上天冷,它们往下走,躲避寒,以及身旁带著孩子的时候,才会主动攻击…”蓦然间,他双目惑,不懂为何声音被截断了?

 “唔…”,温热温热的,萦回他鼻间的馨香变浓,这才陡然醒悟,她、她、她…她竟主动“攻击”他?!

 男人专注在专有领域的模样好MAN、好帅、好让人垂涎,果然是认真的男人帅翻天啊!

 余文丽忍不住了,双手攀在他的宽肩上,踮起脚尖,如玫瑰花瓣的两片软轻轻送上去,堵住了他的口若悬河,也堵掉他的呼吸。

 呼吸、呼吸!他真的快要不能呼吸了!

 摊在掌里的档案夹“咚”地掉落地面,范馥峰浑身一震,立即要离开来,但偎著他的柔软人儿似乎察觉到他的意图,攀著他双肩的细臂改而环住他的颈项,整个人挂在他身上。

 老天…

 软而坚房贴着他结实的肌,她的秀发、肌肤散发出某种自然馨香,他分辨不出,在他所拥有的如此丰富的专有知识领域中,竟找不到任何一种花香足以形容这气味…

 又或者,他根本没办法思考,特别是当她得寸进尺地探出舌尖惑地过他的双、顽皮地钻入他不自觉松弛开来的齿间,把他吻得更深时,他的大脑早就成了一团浆糊…

 下意识地,他含住她的丁香小舌,滚滚热在体内爆开,电般的颤栗沿著脊椎往上窜爬,电得他整个人不已,血已然滚烫。

 砰…

 哐啷!

 物品摔落外加玻璃碎裂声骤响,猛地拉扯了神经,他反地护住怀里柔软的身子,远飚的理智终于归位。

 是两人相濡以沫得太浑然忘我,动作太大,把摆在柜上的一只相框撞得掉下来了。

 彼此的息仍紊乱,在周遭低回,两人的视线从那一地碎散收回,不约而同地、静静地投注在对方的脸容上。

 环在他颈后的小手缓缓滑至他的前,感觉那强而有力的跳动,余文丽脸红心热,仍开心自己把握住时机,主动“攻击”他。

 拥著她的壮臂膀已然放松,范馥峰的大掌轻扶著她的纤细身,垂首,紧紧盯著那张红脸蛋。他深渊般的眼里有疑惑,有浓浓的探究意味,像努力在分析什么,而一开始被掀起的震惊、错愕,已缓缓沉淀。

 “阿峰,我喜欢你的味道,我也喜欢你回吻。”喜欢他,像是件极自然的事。

 感觉他身躯微震,余文丽嘻嘻一笑。

 这男人她志在必得,作风自然就大胆起来了。柔若无骨地靠进他怀里,她扬起漂亮的大眼睛勾引地轻掀翘睫。

 “再来一次吗?”朱微嘟,眼睫半合,等待著。吻我吧!吻我吧!亲爱的,不用客气,来吻我吧!

 “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不说话了。范馥峰用力、用力地深深呼吸,腹闷腾著惊人的灼热,他费劲地压制因她又起的情

 经过一吻,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对她所下的设限原就脆弱得很,心与身体从未狂野得如此不能掌控。

 他清楚明白,自己是受她吸引的。她美丽、开朗、热情如火,许多时候却又会不经意地出小女孩的天真神态。她大胆坦率,却也细腻温柔,强烈地吸引他。如今事实已明确得无法掩盖,再怎么闪躲、推避,仅仅是可悲且下负责任的鸵鸟心态。

 一陷下去,他要惨了,可怖的是…他竟开始不在乎。

 撇开头不瞧她红人的娇态,他忽地弯身将她拦抱高,跟著放她坐在大办公桌上。

 “阿峰?”疑惑地踢踢两只足。

 “别下来。”沉声叮咛,他转身去处理地上摔坏的相框和碎玻璃,小心将那张五乘七大的照片出,跟著将碎玻璃扫起,用报纸包妥。

 余文丽乖乖坐著,眸光始终黏在他身上。虽然没从他口中听到半句温柔话语,她心里却也甜蜜、乐不可支,知道他在保护她。

 他其实跟她一样很爱那个吻的吧?是吧?是吧?要不然就不会由著她偷袭,最后甚至忍不住也回应了她。

 想来,他的热情藏得很深,只要找到启动的开关,这么轻轻一触,就会引爆出惊人的火花。

 她要当那个“引爆者”

 她喜欢他“闷騒”

 就是在别人面前闷得很,只有她能让他身心发騒、

 这一方,范馥峰撕下一块透明胶带黏了黏地板,把那些扫不起来的细小碎片尽数黏起,然后他起身,取来进研究室时就一直要她穿上的地板拖鞋,走回办公桌前。

 “等会儿下来一定要穿,不可以再光著脚。”他把拖鞋搁在她底下的地板上。

 心窝暖软,余文丽温驯地应了声,浅笑凝望着他略微严肃的五官。

 气氛是极其微妙的,他们俩在几分钟前才分享过一个发的热吻,彼此的关系似乎往前跃进了一大步。她笑咪咪的,只红粉绋绋的两颊透出一点点害羞的心情,而他的神情可复杂了,像有许多话要说,又全给憋在心里。

 再这么对看下去,啥儿也不说,她又想凑上去“攻击”他啦!余文丽噗哧一笑,先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这张照片也是你拍的?”刚才他忙著处理那些碎玻璃,把出的照片直接搁在桌上。边询问,她边把照片拿近,歪著头颅打量著。

 “好神奇,我第一次看到大猩猩坐在水中。你人到底在哪里,怎么能拍到这么好的画面?”

 那是张拍成直式的照片,河岸长满茂密绿草,一头长得像电影里“巨猩乔扬”的黑大猩猩坐在水里,水面仅及它的部,却清晰地投映出它的倒影,精彩的是它的神情!撑开两个大鼻孔,嘴轻抿著,两颗深黝黝的眼珠直勾勾地对准焦距,它像是发现有人在偷窥,表情疑惑,又有点小不

 范馥峰沉默了会儿,直到按捺住跳得过快的心律后,才启道:“照片中的所在是西非的恩乡肯地区,那里被称作『最黑暗的非洲』,因为几乎都是的热带低地雨林,阳光很少照到林地表层,很多地方长年处在阴郁状态。几年前我跟著探险队进去过一次,你看到的这一只是低地大猩猩,身形比高山大猩猩来得小些,它正要涉水到对岸觅食,恰好让我拍摄下来。”

 “它的样子好有趣。它是不是看见你了?”

 他微微牵。“不只我,它看见了整团探险队人员。我们离它好近,它却一点儿也不觉恐惧,毕竟那个地区绝少人迹,就它的反应来判断,可能还是头一遭遇到人类这种生物。”

 他所说的地区,她从未听过,但又是探险队、又是没见过人的动物,想也晓得他为了作研究,深入蛮荒野地,肯定吃过不少苦头。

 放下大猩猩的照片,她美目瞅向他,柔软叹息道:“所以…你情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跟大小动物和花花草草混成好朋友,也不肯花时间追女孩子喽?你就这么讨厌女朋友吗?还是你觉得我不够美、不够温柔可爱,跟我在一起很无趣?”偶尔也要以退为进一下。

 没料到她会提这样的问题,范馥峰一怔,下意识低语:“…不是的。”

 他确实只想跟动物和花花草草一起混,但她偏偏闯进来,她很美、很温柔可爱,跟她在一起,令人感到无趣的那一个只会是他。

 不该出现的忧郁淡淡爬上她秀致的眉心,她苦恼的模样让他口绷紧,紧到漫开一团团厘不清的疼痛。

 “你很好,只是…为什么是我?”他艰涩地开口问。

 “为什么不能是你?你有哪一点不好?”

 他对自己的评价并非建立在旁人眼中,仅是觉得他与她是天南海北的两种情。她走在时代尖端,他则埋首在自己的研究里,在一起,真行吗?

 “对你而言,我很无聊的。”

 余文丽火了。“说!你很好,你、你…你明明知道自己很好,优点很多,却故意在我面前诋毁自己,你不想追女朋友,更讨厌我做你女朋友,所以才这么说的,是不是?”

 她眼眶微红,他心脏紧绷。

 完了。

 隐隐约约,有谁在耳边告诉他:范馥峰,你完了!

 这下真被攻陷,他的心墙先是毫无预警地倒下一小角,又被连连猛烈炮轰好几记,再也撑不住了。

 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

 或许…他还能由著意念再次放开心怀,好好谈一场恋爱。

 “不是的。”他语音沉缓。

 “不是?”余文丽咬咬软,挑眉。“不是什么?”

 他眼瞳深浓,似要看进她灵魂深处。

 忽然间,健壮的上身缓缓倾靠过来,两只被阳光洗礼出健康古铜色、肌偾起的臂膀分别撑在她两侧的桌面上,峻脸对著她迅速闪过讶然的俏脸。

 那美好的女子馨香再次肆无忌惮地占领他的嗅觉,这一次,范馥峰不打算白费力气抵抗。

 “不是不肯花时间追女孩子,也不是讨厌女朋友。”

 男的温热气息拂上脸肤,余文丽不悸颤,被他低沉的奇异语调搅一颗芳心。

 他他他…他怎么突然情大变啦?!

 “是、是吗?”振作、振作啊!她“以退为进”的策略都还没完全施展开来,就算被超强电“电”得金光闪闪,也要拖著他一起触电去!

 范馥峰微笑颔首,盯住她的黝瞳湛动著!

 “因为你已经先追到我,了我这个男朋友,所以英雄无用武之地,被你捷足先登,我只好认了。”

 “啊?”有这种说法吗?

 颊又刷上深一层的嫣赭,她朱微启,嚅了几次才吐出声音。“所以你…你、你是说我们…我们…”

 “我们就试著在一起吧,如果你真觉得可以。”

 他…应允了?“真的?”

 “真的。”他郑重颔首。

 下一秒,她笑了出来,笑音如铃,眉儿弯弯、眼睛也弯弯。

 “范先生,你让我追到手啦!”香香的藕臂再一次勾住男人的颈项,她神采飞扬,几分钟前的忧郁瞬间散得一干二净,整张脸儿仿彿镶著光。

 “余小姐,你的攻势太凌厉,我抵挡不了,只好乖乖举白旗投降。”宽额顺势抵著她的额,两人鼻尖相触,呼息,周遭的空气一下子浓稠起来。

 她玩著他的发尾,嘻地一笑。“放心,跟了我,我会好好疼你,不会让你吃苦的。”

 他也忍不住低低笑开,出白牙。“那就拜托你了。”希望这个抉择是对的。

 “乖…”她眼睫低敛,如梦轻喃:“阿峰…”

 “嗯?”

 “我喜欢你。”

 心不仅在海洋上飞翔,它窜上云端,畅游在一朵朵怀梦的、软绵绵的云絮里。

 他叹息,满心悸动地叹息,脸庞忍不住往前凑去,衔住那两片诉出美妙字句的柔软瑰,深深地,他尝到她的甜美…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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