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玛丽号在6点零5分靠岸。安娜自窗口看见瑞克正和游客谈笑风生,带领他们清洗鱼肚,夸赞他们的技术,然后大家依序照相留念。
6点半左右他进入办公室问道:“妈,有东西吃吗?”
“火腿三明治,冰箱里有冰红茶。”
“谢谢你,母亲。”他拍拍她的
部。
“噢,毕梅琪打过电话,她叫你回电。”
他宛如撞上一堵隐形墙般地倏然停住脚步,浑身绷紧地转过身来。
“什么时候?”
“噢,大约4点钟的时候吧。”
“你为什么不用无线电通知我?”
“干么?反正你得上岸才能回她电话。”
他一捶门框,不耐他匆匆进厨房,安娜听不清楚他的声音,但稍后他皱着眉头走回办公室。
“妈,7点还有一批游客,对吗?”
“对,”她看看黑板的纪录。“四个人的。”
“麦克呢?”
“麦克?他没事了。”
“他何时靠岸?”
“大约15分钟后。”
“请你问他介不介意替我带7点那一批?”
“当然。但是有什么大事比顾客更重要呢?”
“我得进城去一趟,”他避重就轻地回答,匆匆走向厨房。15分钟后,他再回到办公室时,已刮了胡子梳过头发,全身香
,身着白长
和红衬衫。
“你通知麦克了吗?”
“嗯。”“他怎么说?”
“没问题。”
“谢谢你,妈,代我谢谢他。”
他砰地关上纱门,一路快步跳上卡车绝尘而去,安娜扬起眉毛瞪着他的背影。
原来风就是这样吹的,她想道。
梅琪和他约在姐妹湾东边的小教堂见面。星期四黄昏的教堂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车停在停车场。
他停下车子时,她正蹲在教堂的墓园外面,看着他打开车门,然后又低头出神。
他停住脚步,欣赏她在夕阳余晖下的身影。她正用鞋盒装水浇一簇紫花,然后起身绕过墓碑去取水,再绕回来蹲下身子浇花。
他不疾不徐地走过去,越过草地和模糊难辨的墓碑。
他站在阴影底下,伸手轻触她的头顶。
“你在做什么,梅琪?”他低声问道,不想打搅周遭的宁静。
她依然蹲着,只是扭头望他一眼。“这些可怜的草夹竹桃都快枯掉了,但是我只有盒子可以装水。”
她将纸盒放在脚边,倾身拔掉两丛紫花之间的杂草。
“为什么?”他温和地问。
“我只是…”她的声调破碎,然后恢复过来,声音充满感情。“我…需要这么做。”
她的闷闷不乐迅速扰
他的心。哽咽的语气使他
中焦躁地绷紧,他蹲下身子,轻轻拉住她的肘,催促她面对自己。
“怎么了,梅琪吾爱?”
梅琪抗拒着不肯抬起脸来,一味不安地东拉西扯,似乎在拖延某些恼人的问题。“你想过这些花草是谁种的吗?种了多久?多少年来它们在无人看顾下存活?如果有工具,我真想替它们除草,这些杂草…快令它们窒息了。”
她才是仿佛快窒息了的人。
“梅琪,你怎么了?”
“你的卡车里面有工具吗?”
她显而易见的不安和回避问题的态度令他非常困惑,但他仍然颔首同意。“我去找找着。”
一分钟后他将一支螺丝起子交给她,然后再次蹲下来,看她松动碎石和泥土,扯掉杂草的
。他耐心地等待这无意义的工作结束,然后拉住她的手和工具。
“梅琪,怎么了?”他近乎耳语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她坐在脚跟上,手掌贴着大腿,一对忧郁的棕眸望着他。
“我怀了你的孩子。”
他一脸愕然,仿佛
膛被踢中一般地跌坐在脚跟上。
“噢,我的天!”他刷白了脸喃喃道,看看她的肚子,又看看她的脸。“你确定吗?”
“是的,今天我去看过医生了。”
他
下口水,喉结上下跳动。“什么时候?”
“大约四个半月。”
“这么久了?”
她颔首以对。
“没有错误吗?有没有
产的危险?”
“没有。”她试着低语,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一脸狂喜和赞叹。“梅琪,太
了!”他欢呼着,双臂搂住她“这是奇迹!”他对天狂呼:“你听见了吗?我们要有孩子了!梅琪和我有孩子了!抱住我,梅琪,抱住我!”
她没有其他选择,因为他的手正像套牛绳一样紧紧绑住她,她被抱得太紧,声音有些高亢。“我的手好脏,而且你疯了。”
“我不在乎!抱住我!”
她蹲在草地上,肮脏的双手握着螺丝起子抱住他的
,弄脏了他的红衬衫。“瑞克,你还是别人的丈夫,而且她又拒绝离婚,我…我们…已年过40,这一点也不好,简直可怕极了。而且全镇的人都会知道他是你的。”
他双手扶住她。“你说对了,他们都会知道,因为我会告诉大家!我不会再拖延,马上就像丢掉旧衬衫一样的丢掉她!至于年过40又怎样?天哪,梅琪,我盼了这么多年,早已放弃了希望,你怎能不高兴呢?”
“记得吗?未婚怀孕的人是我!”
“不会太久了。”他兴奋地拉住她的手,一脸狂喜、急切地说下去:“梅琪,你肯嫁给我吗?你和孩子一起?一等我办好离婚?”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起身兴奋地踱来踱去,不顾白长
上沾满草屑。“我的天,才四个半月。我们必须做些计划,准备婴儿房,不是要上…上什么梅兹拉课程吗?”
“是拉梅兹。”
“拉梅兹,对。等我告诉母亲和麦克,天哪,他们一定会大吃一惊!梅琪,你想我们还有时间再生一个吗?孩子应该有兄弟妹妹!一男一女更…”
“瑞克,住口,”她起身碰他一下,冰凉的一触代表着理智的到来。“听我说。”
“什么?”他静得像周遭的墓碑,以极其天真的表情望着她,脸庞兴奋地
红。
“亲爱的,你似乎忘了我不是你的
子。怀孕的特权,”她提醒他。“属于另一个女人。你不能…呃,不能四处宣扬,仿佛我们已经结了婚一样。这对南茜而言是一种羞辱,你不明白玛?对我们的父母亦然。我要顾到我的女儿,她还有朋友。我知道你很兴奋,但是我还有其他的顾虑。”
他脸色一敛,仿佛某种致命的事件在眼前发生,冷却了他的狂喜。
“你不要这个孩子?”
她该如何让他明白?“这不是要与不要的问题。他已经在这里,”她按住小肮。“已经到来了,远比你的离婚来得快,而且他意味着我的生活面临巨大的转变,甚至必须关闭我努力开创的事业。直到你自由之前,我必须独自忍受人们指指点点或好奇的眼光。我是人称破坏家庭的坏女人。如果我需要适应的时间,你也只能容忍我了,瑞克。”
他文风不动,静静咀嚼她的话。
“你不要他。”他颓丧地说道。
“至少不像你那么兴高彩烈,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脸色转硬,一指指向她。“你拿掉他也会是杀了我,你知道吧?”
“噢,瑞克,”她哀恸地说道。“你怎么这么想?”
他转身踱向一棵枫树,瞪着灰色平滑的树皮发呆。半晌他只是僵直不动,以掌猛捶树身,然后靠着树干低垂着头。
令人赞叹的夏季落
依然映着天空,邻近的林中传来京燕的啾啾声。左边的墓碑旁有朵草夹竹桃花
风招展,蜜蜂忙碌地穿梭在花朵之间。即使在意味着生命和成长终点的墓园里,生命仍然欣欣向荣。而在心情沉重的人体内,也有个误植的生命正在成长。
她望着心爱的男人佝偻的背、僵直的手臂和低垂的头。
他看起来异常落寞,前一分钟兴高彩烈,后一分钟又被强迫考虑目前的困境而落入绝望里。
她走到他身后,手掌贴着他的肋骨。
“怀他是出于爱的行为,”她静静地说道。“而且我仍然爱你,也爱他。只是在婚姻之外生下他太不应该,而这正是我怏怏不乐的主因。因为我确信南茜会一再从中作梗,直到孩子出生之后。”
他抬头对着树开口道:“我周末就去找她谈一谈,并且通知律师即刻办理离婚手续。”他转而面对梅琪,某种新生的压抑令他不敢伸手碰她。而今他才明白眼前的境况多么无奈。而他的反应又是多么典型:一个有妇之夫一味用离婚作承诺,安慰他的妇情的心。然而梅棋却向来不曾指责他拖泥带水,从来不坚持或质问。
“对不起,梅琪,我早该办好离婚手续的。”
“是的…呃,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呢?”
他的表情变为沉思。“怎么会呢,梅琪?我很好奇。”
“我以为自己安全无虞,早已步入更年期。但是医生说即使停经后,妇女仍有怀孕的可能。当他证实我怀孕时,我只觉得…”她自觉地看着双手。“好愚蠢!天哪,教了十几年的家政,我竟然在这种年纪意外怀孕!”她懊恼地转开身子。
看着她的背影,黑暗而无奈的事实终于呈现出来,他伤感地开口:“你真的不想要,对吗,梅琪?”
她晃动颈部,似乎是出于颤抖而不是回答。“噢,瑞克,如果我们是30岁的夫
,事情会不大相同。”
对她是不同。她已经有孩子,无法明白这个孩子对他的生命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年龄根本无关紧要。失望之情再度笼罩着他。
“来。”她将螺丝起子递给他。“谢谢你。”
他们之间仍有所保留,某些无以名状的原因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我一定去找南茜谈。”
“别把孩子的事告诉她,我宁愿她不知道。”
“不会的,但是我需要告诉某人。我可以告诉麦克吗?他不会大嘴巴、”
“当然,我或许也会告诉
。”
他迟疑地微笑,渴望抱住她,但是两人仍分开站立。这真傻气,她正怀着他的骨
,而且他们深爱对方。
“梅琪,我可以拥抱你们两个吗?”
她呜咽一声投入他怀里,踮起脚尖双手抱住他的头。他紧紧抱住她,心脏这才开始跳动,痛苦也少了些。
“噢,瑞克,我好害怕。”
“别怕,我们会成为一家人的,等着瞧。”他发誓道。他闭上眼睛,双手滑过她怀孕的身体:她的背脊、
部和
房。他单膝跪下捧住她的肚子,脸颊贴在上面。
“哈罗,小东西。”抵着她柔软的洋装,他的声音有些模糊。“我会非常爱你。”
他的呼吸隔着衣物温暖她的肌肤。他的话语穿透她的哀伤,温暖她的心房。但当他起身,温柔地拥她入怀,她知道这样还不够。直到变成他的
子,其他的一切都不足以化解这场困境。
费南茜必须承认,某些时候杜尔郡的确还算过得去,至少夏季是。但是这里的居民都是乡下人,女人穿着土气,男人守旧,钓鱼和水果收成是人们主要的话题。没街可逛,她住的房子更是令人嫌恶。
瑞克怎么会喜欢这间鸟笼?难道她想住好一点的房子有错吗?以前他在家这里还可以忍受,现在他不在,这里简直令人厌恶。但是律师建议为了法律上的原因,她最好住下来。
星期五晚上她一路诅咒着回到家里,厨房空无一人,而且有霉味。但是餐桌上有一张瑞克的字条:南茜,我们需要谈一谈,星期六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微笑地飞奔上楼。好吧,没有华厦也就算了,她实在太想念他!她要他回来,她要有人替她开门、煮晚餐、提皮箱、修剪草坪,而且在
上时,她要有人能使她确信自己是令人渴望的女人。
她匆匆上楼,
掉酒红色的套装,然后打开梳妆台的灯,对镜审视她无暇的脸庞。她对着镜子
掉衬裙、
罩和底
,任由一堆衣物落在脚边。
她双手滑过平坦的小肮、大腿,向上到肋骨,然后捧起浑圆的
脯。
噢,她真怀念鱼水之
,他们的房事一直那么美好和谐。
但是一想到因怀孕而破坏身材,她就忍不住恶心起来。有些女人天生适合怀孕,有些则不然,他为什么不能接受这一点。
她走进浴室冲洗,抹上柔滑的香浴
,忍不住叹息。她闭上双眼,微笑地想着瑞克。明天太慢了。她要穿新衣、抹上他最喜欢的“
情”香水,去看看他是否已改变主意。
南茜等候应门,一面嫌恶地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刺鼻的鱼腥味,她实在难以想象有人会以钓鱼为生。
应门的是安娜,衣着仍是一贯的寒酸。
“哈罗,安娜,你好吗?”南茜敷衍地寒暄道。
“噢,孩子们让我忙得很,生意也一直很顺利,你好吗?”
“很忙,很寂寞。”
“呃…生活偶尔会这样。我猜你是来找瑞克,他在清鱼小屋那边。”
“谢谢你。”
“天很黑,你穿高跟鞋走路要小心!”安娜在她身后喊道。
南茜走在通往小屋的碎石地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小屋透出灯光。她伸手捂住口鼻,呼吸“
情”的芳香。
湖边传来牛蛙的鸣声。南茜走近小屋的门,里面传来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她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呃,她不算是兴高彩烈。”这是瑞克的声音。
“她不想要吗?”这是麦克。
“她不要生活被改变。”
“呃,告诉她我们本来也不要,但是生下汉娜以后,即使用全世界来换,我们也不肯放弃她。”
“对梅琪而言不一样,麦克,她不认为自己能一面带孩子一面经营旅馆。”
“我倒没想到这一点。”
“再者,她认为我们已经老得不适合养小孩了。”
“见鬼!她不知道你一直渴望孩子吗?”
“她知道而且她也喜欢,但是来得太突然。”
“预产期什么时候?”
“四个半月以后。”
南茜听够了。她伤痛
绝,悄悄地溜回车子上。她握紧方向盘,双眸刺痛着。
他让另一个女人怀了孕。
她愤怒地垂着头,感觉血
奔向四肢百骸。恐惧、惊骇和怒火连袂而来,她害怕未来未知的騒
,连带地家庭、财务和生活方式也将被连
拔起。她确实希望改变生活,但是要出于她的选择而非被胁迫。
她害怕一旦失去20岁时所捕获的男人,40岁时或许会找不到另一个了。
她惊骇,因为当她自以为能赢回他的人,以她的美貌、
感、聪明、野心和地位使他回心转意时,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她愤怒,因为他罔顾一切,使她成为笑柄,看上的却是他的旧情人。
你怎敢这样对待我!我还是你的
子!想到
后别人会如何看待她,滚烫的泪水不
汩汩而下。
你该死,席瑞克!我希望你的臭船沉没,留下她和你的杂种没睑见人!
她哀哀哭泣,用力捶打方向盘。她被拖到这令人厌恶的蛮荒,放弃城市生活,好让他扮演亚伯船长。她一周五天出差,他却在家搞别的女人!如果在芝加哥,这一切不会有人知道,但是在这里,他的家人、邮差、全镇的居民都会知道,她的脸要往哪儿放!
泪水逐渐缓和下来。她可以给他所要的,但那她就该死了!为什么要让他好过?他得赔偿她受损的自尊心!
她小心翼翼地擦干眼泪对镜整装。直到小屋灯灭,两兄弟并肩走出来,南茜才跨出车门。
“瑞克!”她友善地呼唤着走过去。“嘿,我刚看见你的留言条。”
“南茜,”他语气冷淡。“你可以先打电话来。”
“我知道,但是我有重要的事要见你。”仿佛突然想到似的。她丢下一句:“嗨,麦克。”
“哈罗,南茜。”他转身道:“瑞克,明天见。”
“嗯,晚安。”
麦克离开后,沉默再次笼罩,站在她附近,瑞克有种受威胁的感觉,不耐地想离开。
“我先洗手再谈。”他不待回答径自走开。见鬼,毕竟她向来不喜欢他母亲,他又何必在最后一次见面时客气地邀她进门!
五分钟后他大步走回来,一副想尽早了结的模样。
“你想去哪里谈?”
“天,这么不友善。”她微叹道,握住他的手臂擦过她的
脯。
他径自
回手。“要在船上或车里,随你挑。”
“我宁愿回家,瑞克,在
上谈。”她的手贴上他的
膛,又被他拉开。
“没兴趣,南茜,我只想尽早离婚,越快越好。”
“等听完我要说的话,你就会改变主意了。”
“究竟是什么?”他不耐地问道。
“你听了会很高兴。”
“不可能,除非是安排上法庭的
期。”
“这世界上你最想要什么东西?”
“算了,南茜,别再玩游戏。一天工作下来,我很累了。”
她强自微笑。明知道他讨厌肌肤之亲,她仍再次摩抚他的手臂,只为了感受他听见之后惊愕的反应。她有一丝的迟疑,这么做是该受谴责的,但是他先对不起她!
“我们就要有孩子了,亲爱的。”
瑞克宛如遭受高
电击,猛然倒退一步,目瞪口呆。
“我不相信!”
“真的!”她故作不在意地一耸肩。“大约感恩节左右。”
他飞快数算了一下,是他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占有她的那一夜。
“南茜,如果你说谎…”
“这种事我会骗你吗?”
他将她拉进车里,任由车门灯开着。
“我要看着你的脸,听你再说一遍。”他强迫她直视自己的睑,然后恐惧地发现她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再说一遍。”
“我怀了三个半月的身孕。”
“为什么看不出来?”他怀疑地打量她的身体。
“带我回家,看看我赤
的模样。”
他不想,他唯一想亲近的女人是梅琪。
“为什么等这么久才说?”
“我想先确定。前三个月可能发生很多事,我不想你抱太大的希望。”
“你为什么不生气?”他眯起眼睛。
“为挽救我的婚姻?”她故作
惑状。“你为什么这般沮丧?毕竟想要孩子的人是你,不是吗?”
他叹口气倒在椅背上。“该死!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她重复道。“可是你一直强调我们不再年轻,我还以为你会很高兴。我以为…”她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语气,甚至挤出几滴眼泪。
他探身握住她的手。“对不起,南茜,我…待会儿就收拾行李回家,好吗?”
她加倍伪装。“瑞克,如果你不要这个孩子…”
他按住她的嘴不让她说下去。“我只是惊讶过度。以我们目前不稳的婚姻而言,实在不是养孩子的好环境。”
“你真的不再爱我了吗,瑞克?”这是她第一个真心的问题。她突然害怕自己不被爱,害怕和另一个男人重新再来,更怕再也找不到另一个男人重新再来。
他避而不答,只是沉重地开口:“回家吧,南茜,我会尽早回去。有话明天再谈。”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心想,我究竟做了什么?一旦他发现实情,我又如何再挽留他呢?
走回屋子时,瑞克只觉得绝望而无助,更甚的是,还有一种被牺牲的感觉。这么多年的软硬兼施,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当他不再要她的时候?他很想哭,因此他走向码头,整个人跪在地上,让绝望撼动他全身上下,直到他不再情绪化。
他直起身体,玛丽号静静地泊在湖面,他仰头观看星空。
案亲曾教他辨认星座:天马座、仙女座、双鱼座。是的,鱼一直在他的血
里,一如他的发
和眼睛。
她依然讨厌他捕鱼。
她依然憎恨溪鱼镇。
她依然想当职业妇女,每周出差五天。
自从住进母亲家,他多次探索自己的灵魂。而且母亲、麦克和贝拉也承认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很难喜欢南茜。此外他和梅琪分享的快乐也令他明白,他和南茜多年的生活并不算真正的快乐。
现在南茜怀孕了…虽然谈不上高兴,但似乎也接受了。
还有梅琪肚子里的小孩。
但他是南茜的丈夫,而且多年来一直求她生小孩,若是现在弃她而去未免太无情。义务感像沉重的地心引力般地拉住他:孩子是他的,怀他的人又是一个可怕而冷漠的母亲;而富有爱心、仁慈、温和的梅琪则
孩子的到来,而且会好好养育他或她。两个孩子当中,南茜所生的更加需要他。
他落寞地转身走回母亲家,收拾行李面对他的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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