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京城西街的大巷里,满是酒楼、食馆,随风飞扬的旗旌几
遮天。
惠儿滟将大部分的货物先差人带回客栈,只留下艮协在身边;当她在酒楼里歇脚时,这才发现她的新任相公和另一个心腹劲坎不见了。
自个儿还真是后知后觉,采买了老半天,直到现下才发觉他们不见了。眼看就快接近掌灯时刻,却依然见不着他们的身影。
“我真的不知道。”艮协觉得无奈极了。
不关他的事,真的不关他的事!可是偏偏在这当头,只剩他在小姐身旁,他还真是悲惨哪。
早知劲坎要拐姑爷去花天酒地,他也跟着一块儿走。
惠儿滟瞇起美眸,朱
微微扬起。“真的不知道?”
艮协当她是傻子还是瞎子?他们是一同长大的玩伴,她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
“小姐,我…”现下正值掌灯时分,酒楼内人
众多,小姐应该不会当众让他难堪吧?只要他再撑个一时半刻,说不准可以撑到劲坎带姑爷回来,届时他再赶紧逃回客栈便成。横竖就是不能在这当头招供,一旦招供,连他都有事呢。
“艮协…”她轻唤艮协一声,美眸直瞅着他。
“小姐,有劲坎在姑爷身边,姑爷不会有事的。”
“你说了就算吗?”她冷哼一声,嗓音又轻又柔。
她之前的相公们究竟是如何让她变成寡妇的,艮协应该非常清楚…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有些事只消碰上一回便无力回天,他会不知道吗?
“总不会那么巧嘛…”艮协额际的冷汗不断滑落,背脊一阵寒意窜起,教他坐立难安。
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倘若劲坎再不把姑爷送回来,可真要出事了,凭他一个人是绝对顶不住小姐的。
“你说,在我爹百
之前,我一共遇过几桩?”
他
了
口水,扳着手指头,很努力地算着。
一个拜堂拜到一半便撒手人寰,一个则是在
亲当
被马贼杀了,还有一个才刚下聘便出事,还有…
“小姐,至少姑爷已经和你拜完堂、圆了房,应该…”小姐命再硬,也该有个限度的,是不?
小姐还是头一回顺利地完成整个成亲大礼,这不就表示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既然姑爷福大命大,可以同小姐拜堂圆房,这就表示他根本不受影响,既是如此,还怕什么?
“谁料得到往后的事?”惠儿滟有点不耐地道。
天外飞来横祸,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她第四任的丈夫不就是被天外飞来的大石给砸死的?那时他们正拜堂拜到一半呢。
“那…”
他大概猜得到劲坎把姑爷拖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那种地方着实不方便小姐一起去。
若是让小姐知晓劲坎带姑爷到勾栏院去的话,他不敢想象小姐会掀起怎厮的腥风血雨,他好怕啊。
“艮协,还不说吗?”她笑得有几分
森。“我以为你应该懂得我的
子,知道我向来没什么耐
,我一旦生气,就
儿不在意自个儿在什么地方,一样会动手。”
艮协
了
口水,无奈地闭上眼。
“小姐…”不用屈打成招,他自动招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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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门外,往西通到新门瓦子以南的杀猪巷,两旁的巷道里皆是纸醉金
的勾栏院,入夜之后笙歌达旦、笑声连连。
“姑爷,时候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不走,今儿个不醉不归!”项尔聿左手搂着美娇娘,右手抓着青瓷酒壶,
嗄地大吼着,看起来已有几分醉意。
“姑爷…”劲坎有些后悔带他上勾栏院。
若知道姑爷一沾上女
会变成这副德行,他打死也不会带他到这种地方…原是见他似乎
老实的,想要带他来见识见识,顺便让他稍稍享受一下,孰知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中老手,一点也不羞涩,反而
稔极了。
眼看都已经过了掌灯时分,如果再不去找小姐的话,他肯定会被毒打一顿;要是让小姐知道他带姑爷到这种地方,肯定会让小姐大卸八块…
“别吵,玩得正开心,你别扫兴!”
他搁下青瓷酒壶,右手再搂了个花娘,左拥右抱,放
地左亲右吻,大手更是放肆地滑进了花娘的肚兜里,惹得花娘笑得花枝
颤。
“姑爷…”可恶!要不是不能在他身上留下伤痕,他肯定会一掌将他打昏,干脆扛他走,免得他还要费时劝他。“我身上的银两不多,你就…”
“要银两,我这儿有!”项尔聿醉醺醺地扯下颈间的玉佩。
“这玉佩…”这玉佩通体白润,握在手中冰凉似雪,他即使再不识货,也知道这种东西绝非等闲之人可以拥有。
“这玉佩可是价值连城,你知不知道?”语毕,他又一头栽进美人堆里。
“爷,我要这块玉佩。”花娘见他身上的玉佩如此不凡,便开口索讨。
“不成,玉佩不能给,但是…”他笑得有些
气,缓缓地取下指环。“这就赏给你了!”
“爷,我也要!”
几个花娘随即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然而他一点也不介意,尽管被围得有点
不过气,他依然笑得合不拢嘴。
这才是软玉温香嘛!
听这些娇柔喃语,简直酥到他的心坎里了,教他真想将那个无赖女人甩到脑后,当她不存在。
“姑爷,我们得走了,再不走的话,小姐会发火的。”劲坎将玉佩收进怀里,一把将他扯出美人堆里。
倘若他再这么不识相的话,他可真要把他打昏了,要是小姐问起为何扛着他,他再随便编派个理由就好,要不然若是惹小姐动怒,一样是死路一条。
“我才不管她发不发火,我告诉你,我宁可睡马厩,也不跟她同
,那个乏味无趣的女人!”带着几分醉意的他狼狈地用双脚硬顶在柜子边,就是不肯走,
儿不管这姿态有多难看。
“你在胡说什么?”劲坎有点不悦地吼着:“小姐待你不好吗?”
“你哪只眼睛瞧到她对我好?”项尔聿开始抱怨:“什么
房花烛夜!我根本是被赶鸭子上架,没得到半点好处,还差点被她打死,这算什么?说不准她以往的相公全都是被她打死的!”
那晚她毫不留情地踹他、踢他、搥他、揍他…倘若再和她同
,他迟早会死在她手上;倘若不是他的身子骨极好,岂会受得了她的攻势?
“是吗?”
一道圆润却
含怒气的女声在他们后方响起。
劲坎错愕地瞪大眼,他抓住项尔聿的手一松,思忖着该往哪里逃才好。
“可不是吗?要不然你告诉我,她为何会出阁那么多次?”项尔聿打了个酒嗝,挥了挥手又继续道:“我说啊,她根本就是有病!乖乖守寡不就得了?她再三出阁,说不准就只是为了
足拳打脚踢的
望,然后一不小心就把自个儿的相公打死了。”他若不赶紧逃离她,迟早有一天也会被供上桌。
“你这个混蛋!我不阻止你,你倒是益发口无遮拦了?”惠儿滟立在他的身旁,一个巴掌毫不客气地贴上他的脸。
“你…”他傻愣地眨了眨眼,直睇着眼前未施脂粉的女子,他突地蹙眉,伸手抚上她清秀的脸庞。“你是谁?怎么一点胭脂味都没有?”
“你是傻了不成?”惠儿滟狠狠地一拳落下。
“啊…”他疼得在地上打滚。
混蛋!是哪个不要命的人,居然下手这么重…
“劲坎,把他给我拖回去,别让他在这儿丢人现眼!”惠儿滟不忘再多踹一脚,她朝正想悄悄逃跑的劲坎大吼。项尔聿狼狈地被劲坎和艮协给拖起。
项尔聿火大地吼着:“混帐家伙!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这个恶婆娘,她居然愈来愈得寸进尺。
斌为皇子的他,有多少人巴不得能多亲近他一点、恨不得能多贴近他一点,然而她先是无
地拐婚,又强
他
房,而他不仅没捞到半点好处,还差一点被她打死…她不要以为他真的不会动气,他只是不想跟女人一般见识罢了,而她似乎感觉不到他的宽宏大量,再三挑战他的忍耐限度。
“我管你是谁!”惠儿滟咬牙切齿的说:“我只知道你是我拜过堂的相公!”
她确实不知道他的底细,连他究竟是何方人士都不知道,但那又如何?拜过堂之后,他就等于是她的人!
“谁是你相公?不算!我根本就不承认,你命人绑着我成亲,又打晕我拜堂,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都不算数!”他鬼吼鬼叫,满嘴酒气。“倘若我要
娶,怎么可能
娶你?我是何等人啊?你配得上我吗?告诉你,我可是契…”
砰的一声,他的醉言戛然而止,整个房间突地安静下来。
惠儿滟收回有点发疼的粉拳,瞪着他
下鼻血并已昏厥的模样,她闷声道:“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给我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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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惠儿滟睇着劲坎奉上的雪白玉佩,不
微蹙起眉。“这东西不是寻常人家拿得到的。”
“没错。”劲坎连忙点头。
他为何要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替自个儿先讨点功劳,省得待会儿小姐会因为昨儿个的荒唐事而责罚他。就是不想受罚,他才会一早守在小姐的房门前。
“我倒没注意过这样东西。”她把玩着玉佩。
他虽然落水两次,可是都不是她替他换衣衫,她会不知道这块玉佩也是情有可原…不过这玉佩可真教她意外。
“依我看来,这东西绝对不是一般富贾商人拿得到的,肯定是官宦之后,而且还是官位极高,才有可能取得。”劲坎竭其所能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好让她可以忘却昨儿个的事。
“是吗?”不像啊,一点都不像,救起他那时,他身上是一袭再平常不过的
布青衣,就像是寻常人一般;他若真是官宦之后,那他为何从未提起?再者,她要他睡马厩时,也没见他怎么抗拒,
子倒还算
温和的,照料马儿也是极为
稔,并不像出身不凡的官宦之后。
她那时只想着要成亲,
儿没把心思放在他的家世背景上,横竖他们都已经成了亲,他若是不说,她也无所谓,日子就这么过,也没有什么不好。
“小姐,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查查?”最好可以让他到城里多走个两天,直到小姐把昨儿个的事给忘了再回来。
惠儿滟突地挑眉,
边漾着冷笑。
“不用了,我才不管他到底是什么身分,管他是皇亲国戚还是达官显贵,知道他已经是我的相公就够了。”
他八成是不想说或不愿说,待他想说时,自然会告诉她。
“也对。”劲坎干笑一声。
“倒是你!昨儿个,你带着我家相公到勾栏院那种地方作啥?”
惠儿滟往外走了几步,沿着碎石子径,走出自个儿的院落,怕她的大嗓门会吓醒还在
寐中的项尔聿。
“这…”他继续干笑。
唉,就是巴望她别惦着这事,可她偏偏记得牢牢的。
“好玩吗?”
“尚可…”
“开心吗?”
“还好…”惠儿滟又走了几步,突地停了下来,她旋身瞪着他。
“那你们到那种地方做什么?既不好玩又不开心,为何要到那种地方?你是想带他到那种地方干尽下
事吗?”
她不说可不代表她没瞧见昨儿个的阵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花娘们全都偎在他身上,而最可恶的是,他的手居然还探进花娘的肚兜里,简直是混蛋!
“我原本只是想要带他去开开眼界,说不准他往后就知晓该怎么服侍小姐…”
劲坎原本说得还算流利,然而她老是用一双眼瞪着他,瞪到最后,他只能报以干笑。
“听你说这是什么鬼话?说得跟真的一样!”惠儿滟毫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
她还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吗?她只是不想说得太直接罢了。
一想到昨儿个的事,她就有一肚子火。
他明明已经
娶她了,为何还要找花娘做那种下
事?
不过,光是要和他同
而寐,她就心慌意
,若是他的手要搁到她身上,甚至要她全身赤
…啊!要她怎么受得住?
他们已经同
共枕了,夫
之间不就是这么着?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还要和旁人有肌肤之亲…他们还不够亲吗?难不成真要袒裎相对?
“不!”她羞恼地低吼一声,双手抚上烧烫的脸颊。
“小姐?”劲坎微诧地睇着她。“怎么了?”
“没事。”她连忙摇着手,向前快走几步。
这么羞人的事,要她怎么做得出来、要她怎么忍受?
可是昨儿个瞧他倒是
快的,还左拥右抱,笑得好开心,不过…他居然开口骂她!他也不想想若不是她救了他,他早去见阎王了,居然还敢暗地里骂她。
她可是多方面替他着想,然而他居然不懂感恩,真是个混蛋男人,亏她还花了不少心思在他身上。
她甚至还为了他打扮自个儿,虽说她是在爹的坟前立誓,只要成亲之后便改穿女装。可是她为了挑选女装,也花费了不少心思,为的是不丢他的脸,希冀自个儿也配得上卓尔不凡的他。
天晓得要她穿这种绊脚的衣裳有多难受,但为了誓言又为了他,也只好认了。
可惜的是,她自小便是由爹扶养长大,身旁没
娘、没婢女,究竟要怎么装扮自个儿也不知道,尽管她有心要装扮,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会绾发、不会点妆,可是她尽力了…不过他却偏偏对那些浓装
裹的花娘情有独钟,难不成真要她也打扮得跟她们一般狐媚?这要她怎么做得到?
唉,原本还打算这几
要教他泅水,以备不时之需,可他现下这般…
“小姐,你在想什么?”
“嗄?”
惠儿滟猛地回神,发觉劲坎不知道在何时已站到她的面前,彷若自个儿的心思全都暴
在他眼前,清秀的脸蛋飘上两抹嫣红。
“混帐!谁要你突然冒出来?”
劲坎眨了眨眼,隐忍笑意。
“小姐,我以为你有什么吩咐,所以…”一旦穿上女装之后,小姐确实是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媚,似乎也懂得什么叫作羞赧了,真是谢天谢地啊。
只要姑爷能够长命百岁,那他们往后的日子可就风平
静了。
不过,那也要他命硬才成…对了,昨儿个听姑爷醉言醉语地吼着他在
房花烛夜惨遭小姐一阵拳打脚踢,不知是真是假,倘若他现下问她,不知道妥不妥当?
“你瞧什么瞧?”
见他把目光定在自个儿身上,她不
没好气地低吼。劲坎瞧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听姑爷说,小姐在
房花烛夜动手…”他是不是该在最佳时机再谈呢?这样贸然行事,实在太危险了。
“谁动手来着?他是睡胡涂了不成?”她突地大吼:“我明明是一觉到天亮,哪有时间动手打他?况且我为什么打他?要是我一个不小心把他给打死了,那我岂不是又成了寡妇?”
“等等,小姐,你说…你一觉到天亮?”他斗胆发问。
“有什么不对?”她先是一愣,而后有点吃醋地撇了撇嘴“难不成我得像那些花娘一样,袒
背地靠在他身上不成?”
扁是用想的就觉得害羞,如果真要她去做,她宁可一头去撞墙!
“正是如此!”
“嗄?”她睇着他,完全无法相信。“你胡说!哪有这回事?我问过我爹,他说只要同睡在一张
上就成了。”
劲坎瞪大了眼,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实情。
难怪老爷会说不出口,小姐终究是个黄花大闺女,尽管彼此之间再怎么亲密,有些事还是会难以启齿的。老爷都说不出口了,他又怎么说得出口?
“咳咳,我说小姐啊,姑爷说不准一觉醒来就会逃了,所以呢,我先去看着他。”罢了,这事不宜再谈,改天他到城里拐个花娘来解释给她听。
“有人看着他呢,哪用得着你紧张!”她冷哼一声,
儿不觉得劲坎有异样,突地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算了!你干脆去叫他起来吧,要他快到河畔,我没什么耐
的。”
“要作啥?”该不会又要把他推进河里吧?
“你只管去叫他,哪来这么多废话?”她想做什么他管得着吗?
不过,方才劲坎为什么
言又止?难不成…是爹骗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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