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晨的岚烟,在
明山半山
上袅莹飘漫。
仰德大道上的宋家别墅,在规模上和邻近的大宅巨园相较,显得朴实无华许多。
介安的父亲算是英年早逝,十六年前便因心脏方面的疾病而辞世,遗下
儿时也不过四十岁出头。
宋老当年在商场上也曾叱咤过一时,他经营的葯厂所生产和引进了几种一直到今
仍有不少人在服用的成葯,在二、三十年前算是赚进不少财富。
然而宋老为人忠厚老实,本分经营之余,实在不是什么咄咄
人的厉害角色;当年过世时介安也不过十二岁,宋太太也不识生财之计,于是便把所持的股份全部抛售。若是以今
的眼光来看,是相当可惜之举,然而在当时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宋老遗留下来的财产数目颇为可观,足以让宋家老小饼得舒舒服服;不过宋太太笃信佛教,常常做施善举,而对于苦难受灾的亲戚,也不曾在资金援助上小气过。所以,宋家目前的经济情况可以说是不上不下,属于优渥的中产阶级;当然,是介安成年后在事业上的一帆风顺,才使得家中只出不进的情况有了大幅改善。
一直到现今,一些商场上仍惦记着宋老的人,偶尔也会有种感觉,忍不住要感慨宋家家道中落;壮年逝世的宋老若是还活着,今
在事业上的成就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实在也没有人说得准。
不过,介安在电脑事业上的卓越成绩,众人也是有目共睹的。后生小辈来
方长,年仅二十八就能有如此过人的表现,也实是罕见!
这一栋别墅,便是当年宋老所遗留下来的,两层楼的造型简单朴素而不显华丽奢侈,多少也可以看出宋老生前的心
,但是若用市井小民的眼光来看,这种有百坪庭园和游泳池的生活型式,仍是许多人一辈子无法得到的。
宋家的两名儿子当中,介安在性格上比较像父亲,虽然他在十二岁时就失亲而无法承教,但这或许和遗传上也有关系;然而要说到遗传,介安的孪生弟弟介强,却又是家庭中的一匹野马,是宋太太悬念心上无法放松的一块巨石!
在颇为丰厚的遗产中过日子,宋太太不得不战战兢兢;十六年来没有男主人的情况之下,教子之责更要严谨。然而宋太太也一直想不透,一对出生时间才相差两个小时的孪生兄弟,被一视同仁地拉扯长大,为什么介安懂得自律守分,而介强却成天一派玩世不恭的
模样?
这也许是人
的谜,然而介强再如何不是,介安仍一惯保持着为他坦护的兄长心态,从小时候到现在一直不变;而年薪加上分红可达两百五十万收入的介安,也一向对三天两头换工作的介强不曾吝啬过!
二楼佛堂里刚结束诵经早课的宋太太,身上仍着一袭带发修行的袈裟。慈眉善目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正好遇见从厨房走出的老管家沈妈,宋太太正蹙眉望向客厅一角的骨董挂钟之际,沈妈连连招呼道:
“太太,诵完经啦?可以吃饭了!”
宋太太瞥了沈妈一眼,微叹一口气问:
“介强昨天晚上又没回来?”
沈妈一脸难
,正支吾
吐之时,提着公事包的介安边下楼边说:
“妈,介强可能还在房里睡,你就别…”
宋太太苦笑地打断他说:
“我才刚去他房里看过,你还睁着眼睛替他说瞎话?”
介安面
无奈地搂住母亲的肩,苦口婆心劝道:
“妈…你也真是的!弟弟也不是三岁小孩了,你干嘛成天把他管得这么紧?”
“那要看看他自己会不会想嘛?好歹出社会也跟你一样六个年头,到现在还动不动就闹脾气辞职,他还能怨得了谁?怨时运不佳已经是不应该了,他还天天嚷着你比他幸运,结果呢…”
宋太太忍不住要一阵数落叨念。介安挽着母亲边走向饭厅边说:
“慢慢来嘛!他只是心
还不定。”
宋太太在餐桌前坐定,面
忧戚地说:
“我能不急吗?他又不是小孩子,再过两年也要三十了,现在却连个工作也不稳固!介安啊,这个我还得说说你,你也别对他太大方了,他开口要什么,你就真的买给他,像现在又替他换了新车,结果他每天疯得不见人影…”
介安向来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场面。身为长子,他难免会有兄代父职的心理压力,但是他都习惯以玩笑幽默的方式来松懈母亲和弟弟之间的紧张气氛。
这时他又扮起和事老,一脸无辜地逗笑说:
“妈,我可只有一个弟弟呐,总不能把他送给别人扶养吧?”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便把宋太太逗笑了,她连连摇着头呻责道:
“你这孩子从小就会哄人!介强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必每天跟菩萨罗哩叭唆地求东求西了!”
介安一路顺水推舟,又嘻皮笑脸地接问道:
“咆!结果他答应没有?”
宋大太笑呻一声:
“童言无忌!小心等一下吃饭咬到舌头。”
“哎哟!”
介安假装地作出愁苦表情,宋太太一脸没辙地忍住笑摇头,一面又招呼着沈妈道:
“沈妈,坐下来一起吃吧!等会儿吃完就收,我看也不必替介强留饭菜了。”
在宋家一待便是十年的沈妈,向来主仆关系融洽得像一家亲人。她给自己舀了一碗稀饭,坐下时说:
“留也没用,二少爷才不喜欢吃斋呢!”
介安佯装不甘地接说:
“哟,最毒妇人心噢!连饭菜都不给弟弟留?那我以后更不敢讨老婆了。”
不过玩笑一句,介安却没来由地联想到那位刚进公司的毕紫妍,她那俏丽可人的容颜,和率直洒
的个性作风,再度在他心头盘绕着挥之不去的丽影…
宋太太和沈妈相视一笑道:
“什么跟什么?只会瞎扯一通!说到这事我还得骂骂你,事业忙也不该忙成个光
和尚,倒是介强啊,每天在外面胡搞瞎搞,一个女朋友换过一个…”
正说着话,客厅里已传来一个和介安很相似的声音。
“嘿嘿,又在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我又招谁惹谁啦?”
和介安长得一模一样的介强,身上一套皱巴巴的鹅黄
新
西装,额前一缕散
的髻发,面上略带倦容地走了进来。
“你还知道回家啊?!”
宋太太没好声气地叨念一句,没心没绪地搁下了饭碗,正等一阵开骂教训,介安见势连忙抢白道:
“介强!你又上哪儿玩去啦?电话也不会打一通!”
介强伸手横过餐桌,从盘子上抓起一把花生米往嘴里送,一面漫不经心、语带酸溜地说:
“老哥,我又不是像你有大事业可做,难不成我要整天耗在家里?嘛,什么时候你在家里再办次派对,让你们公司那些年轻漂亮的女职员们全来参加?!”
介安没好气地说:
“你到底有没有在找工作?要不然…”
“要不然你要推荐我到贵公司上班?敬谢不敏了!我生平无大志…”
宋太太看不过去,沉下了脸色说:
“介强,你这副吊儿郎当的个性什么时候才改?你哥也是一番好意,但是公司用不用你或你待不待得过三个月,我看都还是个问题哪!”
介强面肌上闪现过一丝复杂表情,不服气地说:
“妈,你就那么看不起我?”
宋太太吁了一声,怨叹道:
“我对你们兄弟俩可没什么大小心,手掌正反都是
,主要是你做出什么样给人看?!”
介强赌气一转身想上楼,只丢下一句:
“反正一切都是哥哥好,从小到大,我什么也比不过!”
“咦,你这是什么话?谁说过这…介强,介强…”
宋大太空唤了几声,介强头也不回地迳自朝楼梯走去,介安连忙安慰道:
“妈,回头我再跟他说说,哎,我得赶上班了。”
“介安,你不吃完哪?”
“不了,再晚个十分钟,路上又要大堵车。”
介安说着话时已拎起公事包,匆匆忙忙地便往门外走去,身后则传来宋太太向沈妈的一阵嘀咕:
“这两个孩子,要是能互相平衡一下多好?!唉…”
介安走向庭园一侧的车库,坐入自己那辆奥迪车内发动引擎时,心中忍不住在想,就像母亲所说的,再过个两年,他就三十了,然而现在家中还有他放不下的沉重负担,单是弟弟介强就够让他伤透脑筋,而最近公司里却又发生机密磁片遭人窃盗的事,这时候他哪有什么心思去兼顾到儿女私情?
二十八年来,介安一直以子代父职的一家之主自居,他连想都不敢想去谈什么恋爱,在这方面上,他算是
了一纸白卷…
大学毕业后,他马上就去服兵役,退伍后谋职,他冒险地进人刚成立的伟勋电脑公司,一心期望这比进入其他大公司会有更好的发展。六年来,他倾尽己身所学之长,而一切的努力也没有白费,且事实也证明了他当初的冒险抉择押对了宝,现在的伟勋企业已不能和六年前同
而语,在科技文明的尖端市场上,也占了独烦風騒的一席之地!
然而,再接下来呢?
他现在也算是立业了,接下来当然是成家,然而他还有一个一年换二十四个老板的弟弟需要照顾…
为什么他的心中一直无法淡去那个情丽身影呢?毕紫妍的突然出现,让他的心湖不
出一圈涟漪!
原本他还最看不惯那些靠人际关系进入私营企业的人,但是紫妍也用自己的技能和专业知识证明了,她绝不是那种需要从头训练培养、白领干薪的等闲之辈;现在同在一层楼里朝夕相处,他又不得不担心起另一种心理压力…上司和美丽助手可能引发的种种闻言闻语!
他该怎么办?
介安每天见到紫妍时,总是有股
悸动,他多么想找机会多和她私下相处,多了解她一些;而紫妍又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几天前她还是个军校女学生的身份?!每每想及这一点,又联想到这几
来紫妍在公司一板一眼、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的中规中矩表现,他忍不住就要浮起一丝好笑的感觉。
如果他开口约她…介安兀自摇摇头叹息苦笑,他是怎么了?不过几天的相处,他这么快就动了思凡之心?而每天踏入公司,总有一堆焦头烂额的公务等着他处理…
不过,这几天来不管他多忙多累,只要想到紫妍就坐在他办公室外的一处座位里,他的蒙尘俗心就好像有一阵微风轻掠而过!
他把车子平稳地滑出大门口,潜意识里带着一丝兴奋地加了油门,迫不及待的心,只反反覆覆地遐想着一张清媚动人的娇颜…
紫妍匆匆在站台下了公车,走在人行道上的脚步不
加快起来,她的军校好习惯仍保持着,每天早晨五点半就自动醒过来,然后每天两趟的公车,真的会气出她脸上的皱纹来!
要不是这次担任秘密任务的机会,她还真无法想像台北人的清晨是怎么在忙
中开始的?!人挤人、车挤车,
复一
…
老天爷,天底下竟有这么多人每天在和分分秒秒竞跑比赛。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不
在想,若是有一天她真的不过军旅生涯了,要一脚踏入社会这座大染缸里,过惯军中生活的她,又该如何去适应?
想了一会兄,她又回过来安慰自己,还好军校生活教会她一种本事…兵来将档、水来上掩,要不然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弃甲渍逃吧?!
她忖着,即使是不当女将英雄了,她应该也可以咬牙去调适自己来面对这个花花世界!
唉!说来也许可笑,现在她最需要去调适的,该是她脚上的那一双高跟鞋。都怪黎莉出的馊主意,说什么上班族女孩就要有这种摩登样。她一辈子可还不曾站在这么“高”的鞋上走路,这时还感到一阵头晕眼花呢!
紫妍强忍着脚上新鞋的不适,笔直
地朝伟勋大搂的门口走去,冷不防的一瞥。一个身着军校制服的人影引起她的注意,然而同时她发出一声惊叹:
“噢,老天!”
把下领紧缩成三条纹、眉目清秀但是表情冷峻的童家文
面走上前来,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
“紫妍?!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其实这是童家文的浅见,他八成是看她穿军服看惯了,现在见她穿一套三件式的女用西装,还有淡粉紫的用
,一时脑筋转不过来。
紫妍虽然心中暗叫不好,表情上仍不动声
地说: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家文眼色诡异地直打量着她,语气中透着一丝不高兴地迳答:
“你的休学在学校里可是大新闻,我随便一问就知道了。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而且,你怎么没告诉我?”
这是紫妍比较难应对的场面,似乎比接秘密任务要难太多了,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童家文?!
打从两人认识的那天起,她这一句“学长”的称谓到现在仍改不了口,而家文却有些角色混淆,他的口气里,永远透着一股混合了“学长管学妹”和“男朋友管女朋友”的态度自居,紫妍也只能退避三舍,但在言辞上则老是抱着“装傻”的消极做法。
她故作轻松地说:
“噢,没什么,临时决定的嘛。”
家文显得火冒三丈地低吼道:
“临时决定?休学?!你说得好像制服上掉了一颗扣子一样,这怎么…一
紫妍抬看了一下腕表,不伤和气地打断道:
“我还有五分钟,上班就要迟到了!”
“紫妍…”
家文无奈失措地哀求起来,紫妍只顾左右而言他道:
“咦,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部队?”
“我请了假…”
“噢,那你今天打算做什么呢?”
家文又低吼起来: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呀?!走,我看我们需要谈谈。”
他的话中气十足,而且带着些命令语气。她向来最不喜欢这一点,毕竟“尊敬学长”和“私下相处”是两码子事,而家文却老是跨过界限混为一谈!
“对不起,我还得上班。”
紫妍平铺直述地说了句,而家文似乎隔了二层魔障般地听不懂,只执
不悟地话:
“你可以请假呀。”
紫妍摇头苫笑起来,但是。想到她现在人在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军校这点,又给了她不少勇气。
“学长,你别开玩笑好不好?我才上班第五天,就跟公司请假?”
“我都可以请假了,为什么你不能…?”
这扯下去就话长了,而且要一个头两个大!
“我又没有求你请假。”
这直言一出,把家文给呆愣住了。换成在军校中,他可能会凶学弟、学妹一顿,但是现在他有些踌躇了。
“紫妍,你…你怎么这样跟我说话,”
为何不能呢。紫妍一直觉得心知肚明,这是童家文自己本身的问题,他那三不五时的一句“我都能怎样怎样了,为什么你不能”的口头禅,简直会教她抓狂!
这又是什么歪头大道理?如果把这句话的怎样怎样套进一个“爱”了,那不是更可笑?苍天之下可没人规定,如果一个人爱慕你,你就一定得爱慕回去!
她沉住气,但是已经有些疲惫厌烦地说:
“学长,真的很抱歉,我得进公司了。”
家文仍不死心,而且伸手抓住了她的臂弯迳说:
“不!你得跟我说个清楚,为什么你突然休学?是为了我的缘故?还是…”
“啧!请你别这样好不好?”
门口进进出出着她不认识或刚认识的公司同事,这拉拉扯扯的一幕可一点也不好看。
“紫妍,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一片…”
她突如其来地拔高声音一吼:
“童家文!请你放尊重一点好不好?”
她不知这一吼还真有用,家文不曾听过她连名带姓地叫出他的名字,现在一愣得松了手。
紫妍本能地正想发顿脾气,但越过家文的身影,她不巧看见宋介安一脸不悦表情地朝门口走来。她心慌意
地急抛下一句:
“这里不是军校,我也不必听你命令,请你搞清楚。”
她知道,方才的一幕拉扯窘状,介安一定都看在眼里了。没来由地,她更加感到气急败坏,而且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
她只想快快逃离现场,再说,她也没有时间了,这时的大厅内只有寥寥几个匆忙赶着要打卡的人。她微
气疾步冲到电脑刷卡钟前,然后把员工磁卡刷进上班时间,又看了下表,只剩一分钟上班铃就会响起!
她知道宋介安就在她身后几步之遥,这情况突然变成一场竞赛,好像她如果比他晚到办公室,只会令她更窘、更狼狈不堪。
她错过了一班电梯,最后只能孤零零地站在四座紧闭的电梯门侧发愣,而那一阵熟悉的“海平线”古龙水清香,已从身后飘散而来。
介安心中一味杂陈地朝他专用的电梯门侧走去,刷了卡后,电梯门应声打开,他犹橡了片刻才说:
“毕小姐,搭我的电梯吧!要不然等你上去就迟到了。”
她迅速地回了下头打声招呼:
“总经理早!”
然后她就不敢去触及他的耀辉目光了。她真搞不懂自己,干嘛每次站在他面前,她就像脚底突然烧起一场火般的坐立不安?!
她又抬望着电梯门上的号码灯,强作镇静地又加了一句:
“我已经刷卡了,所以不算迟到!”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教她的心跳加速狂跳起来;她迅速思索着该如何应对,最后只
出一句:
“还一分钟才上班,等一下我就怕你了。”
一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说得太
浅言深、太没大没小、太像一只花瓶在跟她的顶头上司打情骂俏…
介安噗哧笑出一声,但是随即又稳住了神色。看她连头都不敢回的模样,他又爱又怜地忍不住欣赏着她的窈窕倩影。然而还站在门口外的那个军人,又不
让他的心口划过一丝隐痛。
那个人是紫妍的男朋友吗?他们铁定已经认识好久了,两人的感情关系又已发展到什么程度?
越深想,介安越感到心小的一股妒火狂烧,而她和他之间的一步之遥,此刻看来更像是有一道鸿沟需要跨越。他大半是在跟自己赌气,有些反常地用主管对员工的口气
口而出:
“那你宁愿上班迟到了,等一下挨我一顿训话吗?”
罢才的童家文那种操纵的口吻,已经让紫妍很受不了,现在又碰上宋介安这种大老板口气,她更加按捺不住地反击道:
“我说明过了,我并没有迟到!”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显得剑拔弩张起来。介安心里更是后悔不已,连连暗责自已,怎么碰上毕紫妍,他就变得这么生涩笨拙?可不要弄巧成拙了!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做点举手之劳。”
紫妍稍事平复后,转过身来委婉地苦笑道:
“我这空降部队已经够多闻言闻语了,如果再上搭总经理的专用电梯,那不是又要被人扣上亨用特权的高帽子?谢谢你的一番好意就是。”
电梯门终于开了,在跨进去之前,紫妍有些怅然若失地瞥了介安一眼,而介安正以恋恋不舍的缓慢目光娣睨着她,好似两人都有种感觉:这种独处的机会少之又少,等到上去十五楼办公室之后,那里所要面对的又是另一个世界…两人同时步入了各据一方的电梯。
等到紫妍气
吁吁地赶到自己座位,介安早已稳坐在他的办公室内;而和她共用秘书室的彭思莹,一逮到机会,就不忘要尖言酸语一番:
“毕紫妍,你架子也真够大喔!才来上班几天,你就敢迟到?”
紫妍可不是什么软脚虾的角色,在公司的职级上,她也可以和思莹平起平坐,她才不希罕思莹是不是董事长的女儿。
她不加思索地反
回击道:
“我要是迟到了,电脑刷卡上自然会有我的纪录,我又不是不用刷卡的人。”
言下之意是在讽刺彭思莹不必刷卡上班,在办公室里每天看她翻杂志、修指甲、叹声叹气地接接电话,紫妍是越看越不惯。
一听到紫妍的顶撞,思莹简直要气炸了,她猛拍了一下桌面泼辣吼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搞清楚,你领的是谁发的薪水?有没有搞错…”
紫妍平心静气地准备办公。要应付像思莹这种自己阵脚不稳的角色,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学政战的军校生,哪个不是具有演说口才?所以,紫妍只稀松平常地反问一句:
“彭小姐,搞错的是你吧?我领谁的薪水你最清楚。”
在口舌上逞强不过,思莹整张脸都气绿了,正小人地想拿一份卷宗朝紫妍砸过去之时,桌上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紫妍面不改
地伸手一按,介安的声音马上传出:
“毕小姐,麻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紫妍应了一声,马上便站起身来。但是八成是今天一大早来就太多这种火爆场面,她嫌还不够过瘾,便苦中作乐地又朝思莹含笑一句:
“对不起,不陪你玩了!
一进入总经理室,介安带着研究的目光睇凝她一会儿,然后公私参半地试探道:
“毕小姐,你今天是怎么了?一大早跟人在公司门口吵,现在又和同事吵,你的火气可真大。”
紫妍这一想颇觉汗颜,自己才进公司几天哪,可不要闹得满城风雨!
她面
歉意地轻声说:
“对不起,总经理!但是我保证绝不会影响到公事的。”
他幽了她一默说:
“就像你在军校跟教授吵,也不会影响优异成绩一样吗?”
紫妍涨红了两片粉颊,
角忍不住
出一丝苦笑,而介安这种太过于私人态度的言谈,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何言以对才好。
介安只佯装若无其事地翻着桌上文件,边问:
“他是你男朋友啊?”
“总经理说什么?!”
这一反问,介安反而
了方寸,一心担忧着会不会心迹太明?
“我是说…跟你在门口吵的那个人…”
“噢,他是我学长。”
答得语焉不详,但是介安总算放心不少,至少他不是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介安又若无其事地说:
“我要去“脑库”一下,现在你是我的特别助理,陪我走一趟吧!”
“你是说…?”
“对,电脑中心!公司的首脑基地!你啊你的,你一点也不怕我是不是?”
再这么下去,介安恐怕没有什么贴心话不敢说了。其实他私心里还希望紫妍直呼他的名字,看来到那境界还得有一番努力才行。
一听到要去全公司只有几个人才能去的“脑库”紫妍高兴得几乎要乐昏头。才出任务第五天,她就已经有这样的幸运?!
她难抑兴奋之情地说:
“是!总经理!我这没大没小的脾气,回去真该面壁好好思过反省。我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没头没尾地接问一句,介安想了一下才意识到她是在指去“脑库”的事;他站起身将一叠资料往她双手上一放,故意想杀她锐气地笑说:
“就抱这些资料吧!有时候充当一下花瓶也是
好的。嘎,听说你在军校的绰号叫‘电脑克星’是不是?”
不待她回答,介安兀自闷笑地朝门外走去。紫妍不知道这绰号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心中却突然涨满一股甜甜暖暖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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