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天转眼过去,荷香一早就直吵着要南宫无虑带她去寻谢玉莲。
南宫无虑见荷香形容苍白憔悴,元气未复,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出外奔走,两人对立情势一触即发。
“我要去找小姐!”荷香坚持。
“不行!”南宫无虑也不退让。
“小姐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天,她一定很不方便,说不定想家却找不到路呢!身上银子大概也用完了,让小姐单身
落在外,公子能安心得下?”荷香焦急。
“我当然…担心。”
南宫无虑当然担忧谢玉莲目前的境况,但眼前脸白如纸的荷香更让她的心不由自主地
紧。
咦?是否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荷香脸色比方才更黯淡了点。
“所以公子别顾虑我,我能走的。”荷香虚弱地微笑。
鲍子果然觉重她是负担。
“荷香,别
动!”南宫无虑伸手
在荷香肩上,她正试图坐到
沿。
手接触荷香细肩的瞬间,南宫无虑清晰感到她细微的震动。
“不行就别逞强。”南宫无虑说着,放开
着荷香的双手。
“我…”荷香垂首,一滴泪珠缓缓滑下消瘦的脸颊。
“怎么了?我
痛你了吗?”南宫无虑慌得手足无措。
比起荷香流泪的原因,南宫无虑更想知道自己为了荷香流泪,因而心痛如绞是为所何来。
她是莲妹最亲近的婢女,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除此以外,南宫无虑想不出两人之间存在其他关系。
然而,心脏传来的阵阵
痛却十分真实。
“公子,我求求你。”听到南宫无虑的问话,荷香泪
得更多、更快,她提着气哽咽地开口。
“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别再哭了。”南宫无虑不假思索地
口而出。
停止荷香决堤而出的眼泪,此刻成为他最重要的事。
“带我去找小姐。”荷香轻声道。“再这样下去,我怕…”
如果南宫无虑再继续对她温柔下去…
她的心就不再能被浅薄的理智控制得住,到时,她还能说自己是对谢玉莲赤胆忠心的丫环吗?
在她的心彻底背叛主人之前,荷香决意斩断对面宫无虑的暗恋…还没开始就注定结束的感情。
“我知道了,就照你的意思。”南宫无虑无奈地点头答应。
荷香慢慢坐起,正想下地,南宫无虑贴近她,小心翼翼从
上抱起荷香,轻声道:“这就带你去找莲妹,放宽心吧!”
“公子,我想自己走…请放我下来。”荷香羞涩地小声抗议。
“不行。”南宫无虑语气坚决,抱着荷香往房门走去。
荷香不语,慌得不知该说什么。
与荷香在一起,南宫无虑心灵格外平静,任由温馨团团将他包围。他也不懂,不知从何时开始,荷香的喜怒哀乐便紧紧地牵系着他的心。
走没多远,南宫无虑沉浸在两人间无声传递的柔和气流中,前方一阵耳
惊呼声让南宫无虑与荷香同时惊醒。
“咦?无虑!还有荷香!你们怎么会在这?啊!荷香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喔!”谢玉莲边喊着边向两人跑来。
身后,贝天豪凝立不动,暗地松口气。
看来,他的烫手山芋总算可以转手了。
四人会齐后,南宫无虑领着其他人回到小木屋,以便让荷香休息。
经过片刻
换彼此遭遇后,谢玉莲首先发难。
“荷香替你挨刀?你还真没用哪!居然要女孩子帮你挡灾!”谢玉莲怒气直
南宫无虑。
南宫无虑在她的凌厉视线下不由得畏缩起来。
荷香连忙帮南宫无虑说话。“小姐,是我多事冲了出去,一时没想到三公子武艺超群,那人怎可能伤得了三公子?是我多事,小姐别错怪他了。”她不能坐视南宫无虑在小姐心中评价降低。
“等等,偷袭你们的人长得什么模样?”远离三人,独自站在屋角的贝天豪心中一动,连忙问道。
“满脸络腮胡,神情凶恶。对了,他误以为三公子是城里的捕快,说什么先下手为强。”荷香回忆。
“他死了?”贝天豪再问。
“嗯,我一时气愤,失手将他打死。”南宫无虑凛然道。“杀人犯法,就请贝捕头逮捕我吧!”方才经过谢玉莲的引介,南宫无虑才知道这名神情冷冽的高大男子是鼎鼎大名的贝天豪。
也是谢玉莲的候补夫婿之首。南宫无虑心想。
贝天豪与谢玉莲独处数天,他原该感到不是滋味,南宫无虑却发现自己心如明镜,波澜不兴。真正让他在意的是…
啊!荷香苍白的脸庞瞬间失去血
,她伤口疼吗?
“不,不是公子的错!是那人不该偷袭我们!”荷香急忙为南宫无虑开
,说得太急,她呛得停下来猛咳嗽。
“荷香,躺下来歇会儿吧!”南宫无虑扶着荷香躺下。
谢玉莲在旁看得啧啧称奇,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几天工夫,南宫无虑居然学会对她视而不见啦?
打他们一行人相会起,谢玉莲发觉南宫无虑始终没朝她看上一眼,双眼尽是专注地
绕在荷香身上。
“这点,我想这位勇敢的小姑娘不用担心。”贝天豪道。
“她叫做荷香,是跟我同岁的婢女。”谢玉莲看见贝天豪似乎没记住荷香的名字,补上这句。
“贝大爷的意思是?”荷香喃喃地问。
“那个偷袭你们的人应该是我正在抓拿的杀人要犯,南宫老弟倒替我省下不少麻烦。”贝天豪微笑。
“真的?”荷香喜不自胜。
“当然。”贝天豪点头。
“荷香,别再说了,你的体力透支过度,闭上眼睡一会儿吧!”南宫无虑摸摸荷香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
“无虑,你倒不怕被安上杀人罪名啊?”谢玉莲
嘴。
对眼前这个不看他一眼的南宫无虑,谢玉莲感到有点陌生,忍不住出声提醒南宫无虑她的存在。
“怎么样都好。”南宫无虑道。“我们现在出去,让荷香休息。”眼神还是没飘出荷香四周之外。
“也对,出去吧!”贝天豪赞成,走出门前,他回头向病人说:“等你病好,我报知县令发函表扬你,荷香。”
苞在贝天豪身后走的谢玉莲闻言猛抬头,气道:“贝天豪,你太过分了!连初次见面的荷香,你都直喊她的名字,唯独对我…哼!今天一定要给我个
代!”
“有吗?大小姐听错了吧?”贝天豪发觉偶尔耍赖也不错。
“打混?别想!”谢玉莲追打贝天豪,他脸上挂着令她又爱又恨那种毫不在意的熟悉神情。
他就是不在乎她!谢玉莲黯然地想,粉拳不停地落在贝天豪身上。
一旁,反手带上房门的南宫无虑心情复杂地看着谢玉莲嬉闹。
看得出来,谢玉莲钟情于贝天豪,而贝天豪…
南宫无虑摇摇头,看不出贝天豪的感情走向。
隐约地,他感到贝天豪跟大哥南宫无极是同一种人,不轻易
真实心情,彻底埋藏情绪不外显。
难怪莲妹会喜欢上他。南宫无虑暗思。
不可思议地,他察觉内心松了口气的情绪多于心碎的苦水。
这又是为什么呢?
当天晚上,夜空遍布星辰,夜光飞爆般洒在原野,小屋外空地笼罩在一片银色气息下,贝天豪独立其中仰望天际。
贝天豪见谢玉莲已有依恃,临时保镖的差事总算可以卸下,加上要犯王七被南宫无虑击毙,公私两了。
此时不走更待可时?
“找到你了!”谢玉莲来到贝天豪身边,猛地一叫,本想吓他个措手不及,不料他却不动如山。
她只好扫兴地道:“看星星啊?我以前也常在家里花园看夜空,没想到你也有相同兴趣,看不出来呢!”
“对了,你还没说住在哪里耶?以前我问了那么多问题,你不是全都装作没听到,就是说些有回答等于没回答的话。”她注视着贝天豪,他却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嘛!”谢玉莲抱怨被冷落。
她刚刚连珠炮说了一堆,贝天豪偏生耳朵长茧般,什么都没听进去,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沉思神情。
谢玉莲不喜欢被遗忘的失落感,尤其对象是贝天豪。
“你这么唠唠叨叨的,小心嫁不出去。”贝天豪终于开口了。
“说我唠叨?放心吧!爹已经帮我决定未婚夫了!”谢玉莲不甘示弱地回道。荷香还没有告诉她对象是南宫无虑。
贝天豪以为没人要她?大错特错!
“对你那位未来丈夫,我献上十二万分同情。”
“哼,我才可怜你呢,一把年纪还孤家寡人一个。怎么?要不要我介绍几位跟我过从甚密的名门闺秀给你呀?”
谢玉莲话才出口马上后悔,万一贝天豪真要他介绍…
咳咳,她只是不想让朋友被这不懂礼貌的家伙气死而已,对,不是她不愿意看见贝天豪跟其他姑娘在一块儿。
“谢了。”贝天豪懒懒地说。
谢玉莲心跳停了一拍,他不知道她说的是场面话吗?真是!
正踌躇间,听到贝天豪缓缓续道:“我对大小姐头疼得紧,还是别扯上关系的好。”
“你又在说我坏话!”幸好…她松口气。
“在被你用千奇百怪的方法折磨之前,我还是聪明点就此退场吧!”贝天豪片刻内已做好计划。
回去后先好好洗个热水浴,把瘟神沾染的霉气洗掉,再找一位算命师改运,让他从此以后不会再跟任何一位任
千金小姐牵扯上。
这几天可算是噩梦一场哪!第一次被女子威胁,还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连带走了不少冤枉路…想到这,贝天豪看了谢玉莲一眼。
其实,也不是全无好事就是了。
“败军之将想退去哪?”谢玉莲以为贝天豪在开玩笑,笑着问。
“回家休息,后会有期。”一抱拳,贝天豪转身就走。
当然,所谓后会有期只不过是客套话。
休说贝天豪回去后不可能再随意跑出来,他也不愿意再遇上她。
“等等!”谢玉莲急了,连忙跑着拦在贝天豪面前,焦灼地急道。“你不是在说笑?真要回去?”
“这里没我的事了。”贝天豪轻描淡写回道。
“抛下我,还说没你的事!不是说要送我去钱塘吗?现在王七死了,你公事办完,该履行答应我的事。”
谢玉莲气急败坏地拉着贝天豪衣角,打算来个死不放手。
“大小姐。”贝天豪莫名其妙被抓着,顾及风度也不能拨开紧
身上的手,只能无奈地劝说:“南宫无虑会陪你去的,毕竟他大哥在钱塘。”虽然只是衣角被抓,贝天豪觉得比上枷锁还束缚他。
“我不管,你说过要陪我去的!”
“那是被你信口雌黄的威胁
得不得不答应。”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遗憾,我不是什么大丈夫,只是小小捕头而已。”说罢,贝天豪身形微动,趁谢玉莲注意力分散的瞬间向后跃出。
谢玉莲紧抓衣角的手不由得松开。
“你耍赖!”她不甘被骗。
“自由无价。”
贝天豪挥挥手,正要离开,南宫无虑从木屋出来,正好看见这幕。
“贝捕头请留步。”南宫无虑出声阻止。
“何事指教?”贝天豪依言停步。
“无虑,这家伙说要先回去,你说过不过分!丢下一起冒险的伙伴不顾!”谢玉莲如见救星,急急向南宫无虑埋怨。
唉!他何时变成谢玉莲的伙伴了?贝天豪大叹。
“莲妹,先别急,让我跟贝捕头说几句话。”南宫无虑道。
“好吧,无论如何都要劝他完成承诺唷!”谢玉莲说,踱向一旁。
“贝捕头,就算我想陪伴莲妹下江南,荷香伤势不宜远行,我不能放下她不管,南下之事恐怕还是得麻烦贝捕头。”南宫无虑单刀直入,面对贝天豪这种直
人,没必要转弯抹角。
“老弟要陪荷香?比起谢玉莲,你选择了她?”贝天豪诧异。
从谢玉莲过去的叙述听来,南宫无虑是十分钟情于谢玉莲。
“这…荷香代我受伤,道义上不能置之不顾。”南宫无虑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他不确定是否喜欢荷香“不能不管”的心情倒是百分之百不差。
“那谢大小姐在你心里的位置呢?”贝天豪对三人间关系颇有兴趣。
“莲妹…我对她一直感到很抱歉。”南宫无虑双手
握道:“如果不是我向世伯求亲,她也不会一怒之下离家。”
“原来是你,谢玉莲的新任未婚夫。”贝天豪恍然大悟。
他虽然认识南宫无虑不久,已能清楚预见婚后南宫无虑被谢玉莲欺
的不幸身影,可怜哪!
温文的南宫无虑绝不是谢玉莲势均力敌的对手。
“莲妹还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她一定会痛骂我一顿。”
“让她知道也无妨吧?说不定谢玉莲会喜出望外。”贝天豪道。
他很想劝谏南宫无虑悬崖勒马,别自愿牺牲变成谢玉莲的奴隶,但没权利作这种坏人姻缘的建议。
“这…有可能吗?”南宫无虑喃喃自语。
听了这种话,换作以前的他,早已心里溢满喜悦与期待,现在…
只感到一波波心
。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老弟,加油吧!”贝天豪轻描淡写地说。从捕头、保镖到媒婆,贝天豪发觉自己相当多才多艺。
就算从县衙退休,看来也饿不死。“可是,莲妹她喜欢贝捕头。”南宫无虑静静回答。
没想到自己能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一时
惑的感情称不上真实。”贝天豪冷冷道。
谢玉莲对他的好感,贝天豪怎会不知?
小女孩短暂的
恋,他可没傻到当真。
“但是…”南宫无虑还有话说。
“不用但是啦!”贝天豪打断他。“总之,你为了这道义上责任,必须留下来照顾荷香,江南只好我去,对吧?”转换话题是闪躲麻烦的不二法门。
“嗯。”南宫无虑点头。
说是全为道义,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公子不用烦心,奴婢能自己回府。”不知何时,荷香来到屋外,南宫无虑赶紧转身,她正靠着木屋外墙蹒跚走向他们。
“你怎么下
了?”南宫无虑
上,想挽扶荷香,伸出的手却被荷香拨开,南宫无虑一怔。
“公子陪伴小姐南下吧!”荷香转向贝天豪,道“贝大爷要打道回府是吗?”无力的声音隐含难以动摇的决心。
“我正有此打算。”贝天豪道。
“奴婢拜托贝大爷,请带奴婢一起回城。”荷香请求。
凑过来听的谢玉莲与南宫无虑同时出声。“什么?”
“荷香,你要贝天豪带你先走?”谢玉莲喊。
南宫无虑定定看着他道:“讨厌我陪你吗?”
无视两人的抗议声
,贝天豪注视荷香,她憔悴的脸庞嵌着闪烁坚定的灵动眼神,令贝天豪动容。
“好,我送你回谢家。”贝天豪承诺。
“多谢贝大爷。”荷香敛衽为礼。
“不行!”谢玉莲大声说。
“大小姐,我送荷香回你们谢家,南宫无虑陪你南下找人,两全其美不是?”贝天豪道。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谢玉莲倔强起来,谁也说服不了。
“小姐,”荷香提起力气说。“公子陪你南下,最适合不过,他可是你的未婚夫啊!”该说的话终于出口,荷香心头的重担卸下。
为南宫无虑制造机会与谢玉莲亲近,这是她为南宫无虑能尽棉薄之力的唯一地方,希望…公子能达成他的心愿。
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无虑就是那个混蛋求婚者?”谢玉莲大惊失
,旋即转头质问南宫无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何时说愿意嫁给你啦?”
“这…”南宫无虑唯唯诺诺。
叫他该怎么解释?尤其是当着荷香的面!
“把话给我说清楚!”
谢玉莲的愤怒不是南宫无虑能抵挡的,贝天豪看不下去,
嘴道:“你们小俩口慢慢吵,我先带荷香上路了。”
“慢着!”谢玉莲怒喝。
她连荷香都比不上?还是贝天豪这么急着想摆
她?
不管是哪种情形,她都非常不愉快!
“来,荷香,我背你走。”贝天豪不理会盛怒的谢玉莲,径自对荷香说。荷香体力不支,只能由他背着回城。
“偏劳贝大爷。”荷香乖顺地说。
她想早点到南宫无虑看不到的地方,越快越好。
重新调整心情,等到谢玉莲正式样出阁的那天,她应该已能发自内心地祝福小姐永浴爱河了吧?!贝天豪单膝支地,等着荷香攀上后背。荷香手才放上贝天豪的肩膀,南宫无虑与谢玉莲默契极佳地一个抓住荷香左手,另一个握着她右臂。
“我改变心意了,我跟你们一起回去!”谢玉莲道。“荷香由我背,不用麻烦贝捕头。”南宫无虑也跟进。两人才说完,互相
换个眼神,意气相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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