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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还好吧?”年昱扶佟子矜下车,见她脸色较方才白上数分,遂问。

 “不好。”

 “因为看不清楚?”

 “因为你的车速。”老天!年昱开车有够恐怖,完全置灯号不理不说,连直行车也不让道,直线加速起码有一百八十公里。

 除了进入圆环前会让右边来车先行通过外,他根本把马路当自家道路在开。

 澳洲道路不论大小都有很多圆环,要进入圆环前一定要让右边来车先过,所幸他对这点尚有认知,否则他们身后极可能跟着一队交通警察。

 “我今天开的是积架,若是开法拉利,你岂不吓死?”年昱大手拍拍佟子矜的背,算是帮她惊。

 “我们现在在哪里?”眼前那晃来晃去的人影与嘈杂的声音让佟子矜知晓他们已来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

 “PacificFair,购物中心。”年昱牵着她缓步走着,刻意缩小步伐。

 “我们来这儿做什么?”佟子矜扬眉,他们不是要来配眼镜吗?

 “配你的眼镜。”年昱没有说出另一个目的。

 “哦。”经他一说,佟子矜心想国外的眼镜公司大概都设在购物中心内,因此仅单调应声。

 “小心,我们要进电梯了。”

 “嗯。”佟子矜渐渐发觉年昱其实是个细心的孩子。

 由于她的近视与散光度数过深,镜片得订做,七天至十天后才能取回新眼镜。年昱请验光师替她配另一副度数较浅,且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到的眼镜。如此一来,她只需当三天的瞎子即可恢复一半的光明。

 他坚持由他付帐,纯粹想为他一脚踩坏佟子矜的眼镜赎罪--即使佟子矜言明她可以用艾索的金融卡,反正不用白不用。但在他的力争之下,佟子矜只好放过一个能让艾索变脸的机会。

 配完眼镜后,佟子矜发觉他们并未离开PacificFair。

 “我们要去哪儿?”

 “买衣服。你不是说没带夏天的衣服吗?”重点是他无法再忍受佟子矜的穿著品味。

 看佟子矜穿衣服的感觉跟输掉一场比赛有得比。

 “我坚持刷艾索的金融卡。”佟子矜这回夺得先机,事先声明。

 “你真那么恨艾索吗?”年昱取笑。

 “你不明白我有多渴望花他的钱。”佟子矜绽放笑颜,这是她抵达澳洲后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艾索肯把金融卡给你,必定很信任你。”

 艾索今年三十五岁,是年昱转入职业赛后第一个冠军决赛的对象;输给年昱后,他即引退担任年昱的教练,两人合作才满一年,年昱便罹患球场恐惧症,无法再打球。

 “这张金融卡是他求我来澳洲的代价。”为此他特别在澳洲的银行开了个户头,存进一笔巨款--对她而言是巨款。

 年昱没有再问下去,只道:“你有必要如此诚实吗?”

 她可知提醒他她来澳洲的目的,只会破坏他们两人间好不容易才产生的融洽?

 “我不习惯隐瞒。”佟子矜也察觉了年昱的不悦,但她无意掩藏任何他有权利知道的事。

 隐讳终要说出,既然如此,何不一开始即坦言?

 “当你的病人一定很痛苦。”年昱觑她一眼,轻拨开她颊边散落的发丝,指尖不经意拂过佟子矜的颊,她一惊,但没躲开,因知道是年昱。

 “抱歉,我忘了通知你,我只是想拨开你没绾住的头发。”年昱敏锐地察觉到佟子矜的僵硬。

 “是我反应太过。”佟子矜微扬角。

 “请问…”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佟子矜与年昱都望向声源。

 “你是不是年昱?”几个穿着火辣的年轻女子双眸散发无数心形爱心地问。

 年昱脸色一沉。“你们认错人了。”

 他抓着佟子矜的手臂,大步往前跨,佟子矜像是挂在他身上的一件行李般被他拖着走。

 ******--***

 “年…年昱?”佟子矜轻唤,她的手臂快被年昱给捏断了。

 “这家店不错。”年昱戴上墨镜,拉着佟子矜随意走进婴儿用品专门店。

 “先生、太太想买什么给小baby?需要我帮忙吗?”穿着制服的服务员一见他俩便了上来。

 “这家店不错呵?”佟子矜虽看不清楚,但她的听力很正常。

 “我们走错了,抱歉。”恢复理智的年昱扯出个僵硬的笑,揽着佟子矜离开。

 “你还好吧?”佟子矜悄问。

 “嗯。”年昱抹抹脸,转身躲过一张印有他脸孔的海报。

 他忘了自己曾代言过某些产品,之前拍过的海报并未随着他宣布停止赛事而取下,难怪刚才会有人认出他来。

 他忽略佟子矜,快步离开。

 “咦!年昱?啊!”佟子矜少了年昱的扶持,直直走向张贴着他的海报的玻璃墙,整个人撞了上去,发出“扣”的一声巨响,因后作用力而跌坐在地。

 发生什么事了?年昱人呢?佟子矜紧扼的喉咙想叫唤年昱,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年昱…年昱…叫啊!快叫!

 记忆深处那埋藏的恐惧于此时揭,散发恶毒的甜香,不顾她的意愿勾住她…她身子一软,趴倒在地。

 我…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张着空茫的眼,双手摸索着,希冀能幸运地抓住什么。

 救…谁来救救她…

 理智的线磨成丝,接近崩裂边缘,四周的一切看起来像摇曳的幽影--那绕她不放的幽影…

 你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你只能看我…看我…看我…

 不!

 佟子矜抱住头,想压制满脑可怕的声音。

 “小姐,你没事吧?”一名男子伸手想扶她,但被佟子矜躲掉。

 不要!不要!

 佟子矜发不出求救的叫喊声,脑子里的声音愈来愈大,大到她承受不住。

 救她…什么人都好…拉她一把…拉她一把…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女的跌倒了,但她不让人扶。”

 “她好像看不到呀…”

 “咦!”年昱终是发觉身边少了个人,四下找寻,发觉她即是群众在讨论的主角时,忙冲开人群。“佟小姐!”

 年昱想扶起她,但同样被她躲开。“佟小姐?”

 佟子矜紧咬下,抱着自己,蜷成一团,不住地发抖,年昱一时也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不要不要!

 怎么办?他要追来了…她要逃…她得逃啊…佟子矜想跑,却因气力用尽,只能在地上爬,恐惧耗去她所有的体力,连叫喊的声音也失去。

 看佟子矜失控的模样,年昱心慌不已!他阻去围观之人的视线,想扶她又怕吓到她,直到…

 “东…呃…”年昱结巴地呼唤她的名,脑海里不断搜寻佟子矜如何纠正他的发音。“佟…”

 陷在恐怖回忆中的佟子矜对这个字起了反应。

 谁?是谁在叫她?是谁?她惊惶地抬头,泪雾蒙的眼眸倒映着年昱放大的脸,花了好几分钟才认出年昱来。

 “年昱?”

 “对,是我。”年昱拍拍她的脸颊。“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佟子矜似乎捉回了理智,她重地息,伸手捉住年昱的衣襬。“快…厕所…我…我要吐…”

 她摀着嘴,用尽自制力的忍住。

 年昱见状,腾空抱起她,往男厕冲。

 佟子矜来不及冲进厕所里的小间,在洗手台即呕吐起来。

 “你还好吧?”一天之内看佟子矜吐两次,可不是什么好经验。

 “你放开我了…”佟子矜想起方才的情形,胃又是一阵痉孪。

 “我不是故意的。”年昱自知理亏,然而他却未曾料到佟子矜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

 “可恶…”佟子矜打嗝,涕泪纵横,痛恨自己连到了澳洲都还深受过往的影响。

 她根本没有离,只一径地躲在她自认为安全的角落,过着她自认为平静的生活,但其实一点也不平静,事情并没有过去!

 至少在她心里、身体里仍抹不去。

 “什么?”年昱没有听清楚。

 “噢!抱歉!”一名男子进来,看见佟子矜,脸红道歉地离开,但在发现自己没走错后,一脸尴尬的又走进来。

 “不好意思。”佟子矜匆匆洗过脸,扶着洗脸台想往外走,但她走的却是反方向。

 “这边才对。”年昱没有拉她,先行出声。

 佟子矜转身,看见年昱伸手可及的援助,犹疑着。

 他会不会再次丢下她一人?会不会再次让她独自面对恐惧?她将手伸向他之后,他能保证再不放开她的手?

 “咳!”那名男子轻咳一声,提醒他们他的存在。

 “抱歉。”年昱道歉。“佟?”

 佟子矜叹口气。以她现在的情况,只能依靠年昱--无论他是否会再次丢下她。于是她甩去迟疑,重新握住年昱的手,由他牵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佟子矜深感挫败。她不愿依靠任何人,总有一天她所依靠的人会离她而去;人是孤独的,总是孑然一身,即使过着群体生活,但一定会有某个时空是独自一人。

 假若后得面对这样的窘境,她情愿…

 情愿先与他人隔离,这样就不会受伤,也不会伤害别人。

 只是没想到…

 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天外飞来的横祸造就她一生的伤痕。

 ******--***

 “在我拿到眼镜之前,能否请你别放开我?至少…至少别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放开我?”佟子矜紧握着年昱适才替她买的可乐,请求道。

 他们坐在PacificFair附近一个小游乐场中的休息椅上,一群小孩子在游乐设施中玩耍,而他们的父母则趁这段时间进行采购。

 年昱闻言转头看她,心虚歉然。“刚刚是我不好,我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才会没有拉住你。”

 要不是他忙着闪躲自己的海报,也不会让佟子矜发生那样的事。

 “示弱并不容易。”佟子矜啜饮可乐,和着苦涩的挫败入口。她没想到年昱会突然放她一人,更没想到自己会怕成那样。

 “至少你说出口了。”年昱有种错置的感觉。这几天佟子矜一直是比较冷静的那一方,今天他却发现佟子矜身上隐藏的秘密不少。

 是他太不关心她。不过,在他自顾不暇时,又怎能顾及佟子矜?年昱念头一转--艾索将她送来,又是为了什么?由一个心怀恐惧的心理医生来医治心怀恐惧的病人?

 佟子矜扬起一个扭曲的笑,抬头合眼接阳光,接受风的吹拂,素净憔悴的容颜看来格外孱弱,让年昱意识到其实心理医生也是人。

 “现在我应该坐上飞往台湾的班机,只要睡一觉,醒来就是冬天的台湾。”然后她就可以好好待在家里享受剩下的年假。

 “你不想来看我对吧?”年昱知道自己最近有多惹人厌。

 “我根本不认识你,若不是我欠艾索一份情,我根本不会来。”佟子矜微扬睫,笑睇。“听得出来你有悔过的诚意。”

 “嘿!别得寸进尺。”年昱用食指扳下墨镜,睨她一眼。

 佟子矜笑了。

 “你欠艾索什么情?”年昱在发现佟子矜并不是那样难以应付的人后,态度显得自然轻松。

 “从美国回台湾的机票钱。”佟子矜喝下最后一口可乐,捏扁铝罐,交给年昱。“你可以投中吧?”

 “当然。”年昱接过铝罐,准确无误地投进回收桶。

 “有什么感觉?”

 “不够痛快。”年昱握拳,克制不住泉涌出的想念。

 他渴望更强力地使用手臂--不,是全身的肌。他想要跑、想要挥拍、想要持拍、想要接球…然后熟悉的恐惧取而代之--

 “你故意的,对不对?”年昱察觉到佟子矜的意图。

 “你说呢?”佟子矜笑容未改。

 “你可知道面对那广大球场时的恐惧?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懂网球!”年昱像是被戳到痛处般地猛站起身嘶吼。“我是不懂,但是恐惧都是一样的。”佟子矜刷白容颜,缓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怕高壮的男人,那跟他比起来算什么?他失去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啊!

 “我当然知道你的无力。”佟子矜双手握,关节泛白,掩藏年昱站起对她产生的威胁。

 年昱闻言,火气全消,像颗气的皮球般落坐,双手耙梳略长的发。

 “为什么你会怕男人?”他开口问道,心想什么话题都好,只要别扯上他,但他不得不承认佟子矜说得该死的对极了。

 “又高又壮的外国男人。”佟子矜纠正。

 “为什么?”年昱偏头望她,很好奇什么样的经历会让她怕到吐。

 方才在卖场里,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没想到她的状况也颇严重。

 “如果你能得到一个大满贯冠军,我就告诉你。”

 “有没有指定哪个大满贯?”年昱讽问。

 “不是只有四个大满贯吗?”

 “没错,分布于四个国家的四大满贯赛。”

 “所以你只要得到其中一个的冠军,我就足你的好奇心。”

 “那我可能要等到老死。”以他现在的状况,连网球俱乐部的小朋友都打不过。

 “如果你肯站上球场,这一切都不会是困难。”

 “你呢?你接受一个高壮的外国男人,就能止吐吗?”

 “年昱。”佟子矜微微一笑。

 “嗯?”

 “我说过,”她的手抬起,本想摸他的头,却因视焦问题抚上他的脸庞,小手的微凉让年昱一震。“如果你得到大满贯冠军,我会据实以告。”

 这对佟子矜而言是个赌注。

 从艾索不肯放弃年昱开始,她便知道年昱拥有无限的潜能,否则以他现在的情形,艾索那个机会主义者老早就放手了。因此只要年昱克服现在的恐惧,大满贯也许就如探囊取物,虽然要拿到大满贯不只需要实力,还要天时与地利,最重要的还是运气。

 年昱捉下她的手,皱眉。“你的手好冰。”

 “你的手好热。”佟子矜松开角,笑未成形即逸去。“给你一个提示。”

 年昱扬眉,然后发现佟子矜形同瞎子而出声。“怎样?”

 “女孩子跟男孩子天生就不一样。”

 “所以?”年昱不懂。

 “体质的关系,年昱。”佟子矜用另一只手拍下年昱的手,绽放笑靥。

 “你耍我。”年昱哈笑两声,斜眸凝望,第一次正眼瞧佟子矜。

 她有一双十分符合外国人对东方人印象的眼眸,单眼皮:脸部轮廓不很明显,却十分柔和;小巧的瓣吐出的话语却犀利无比;苍白的肌肤说明她长时间待在屋内,鲜少有机会在外活动;微红的发只让她的皮肤看来更不健康,手又小又冰;个性既直接又不讨喜…

 “是你不细想的。”佟子矜眸底倒映着年昱的脸,即使入了眸,也因她的近视而无法看清。

 “也许你真的能治好我。”年昱正道。

 凝望佟子矜侧颜,年昱心生信心,也许她真的能了解他的恐惧与惊惶,也许她真能治好他的球场恐惧症,也许他很快又能站回球场…

 “哦?”佟子矜从头到尾不曾有过自信。“你忘了我也是一个有恐惧症的人吗?”

 “但是你还活得好好的,可见你一直在抵抗它。”年昱很难想象她这么单薄娇小的女孩子竟能在恐惧下存活如此之久,而他才半年就受不了,且曾多次有自杀的念头,若不是不甘心,他已老早不在世间了。“我要站起来。”

 年昱站起,恰巧为佟子矜挡去炙人的阳光。

 “你又知我不是逃避?”佟子矜抬头看他,瞇眼微笑。

 “即使逃避,恐惧仍存活在你的心中。”年昱了然,弯身捡起一颗滚至脚边的网球,握在手中,他手心的茧随着练习的荒废而显得轻薄了。

 “嘿!麻烦你丢过来好吗?”在另一端网球场游玩的小孩跑了出来,站在休息区外喊。

 年昱轻抛两下球,将球丢向小孩脚边,大喊:“该换球了!”

 “谢谢!”戴着鸭舌帽的小孩朝年昱挥挥手后又回到球场,来回打了两次后,果然换了颗新球打。

 佟子矜对年昱的了解又多了些。拥有细心与温柔,同时也坚定不移的年昱,对于自己的球场恐惧症必定十分苦恼呵。

 “恐惧无所不在,不好好看守就会被它咬得遍体鳞伤。”这是佟子矜在伤害过自己无数次后的结论。

 她合上眼,不让心底的暗影扩张。

 “至少,你接受了我这又高又壮的外国男人,与我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将近一星期,不是吗?”年昱双手握拳,坐下,瞪着网球场里玩得开心无虑的孩子们,隐约听见他们说以后要当LleytonHewitt,其他小孩嘲笑他,还有人说以后要当PatrickRafter。

 澳洲是一个网球盛行的国家,每年一月的澳洲网球公开赛是四大满贯的始站,这个时候总会聚集许多网球好手与球迷,听到练网球的孩子说想成为这些知名选手并不奇怪。

 他有多久没有像那些孩子一样,只将网球当网球?年昱只知道当他发现自己无法再踏进球场一步,想补救时,却为时已晚。

 一股酸涩自胃里涌上。光是看着球场,他即恶心想吐。

 “遗憾吗?”佟子矜一声轻问唤回他的思绪。

 “遗憾什么?”年昱活动筋骨,动动手脚。

 “遗憾今年无法出赛。”佟子矜低头躲避阳光,觉得很热。

 “再多的遗憾也没用。”佟子矜说中他的心底事,即使遗憾无用,他仍忍不住懊悔,而且与其在比赛中崩溃,年昱宁愿选择退开。

 “愿不愿意去打打球?”

 “打什么球?”年昱明知故问。

 “网球呀。”佟子矜笑道。

 “别开玩笑了!”年昱起身,临时顿住,加了句:“我要起来。”

 “这附近有球场吧?”佟子矜为年昱的体贴心头一暖。

 “有。”而且近在眼前。年昱背转过身,住狂跳的心,摘下帽子,抹去额上的汗。

 “是休闲用的吗?”

 “是。”大多是孩子在玩。

 “既然规格不大一样,你何不试试?”佟子矜知道别墅里的网球场是正式比赛用的规格。

 “那都是球场好吗!”佟子矜眼镜破了,怎么连她的判断力也跟着失去了吗?

 “扣”的一声,一颗网球从天外飞来打中年昱的后脑,他低呼一声,摀住头,快速转身,将球捡起,抬头一看,又是网球场里的小孩子打出来的。

 “发生什么事了?”佟子矜听到声音。

 “被球到。”而且是硬式网球,要不是小孩子个子小力道不大,被到不头破血才怪。

 “对不起。”这回球场跑出两名小孩,到年昱与佟子矜跟前道歉。

 “你没事吧?”佟子矜捉住年昱的衣襬,声音些许紧绷地问。

 年昱发现到这两个小孩太过靠近他们,致使佟子矜面,还死捉着他的衣襬,于是握住佟子矜的手。“我在,而且没事。”

 “哦。”佟子矜为自己再一次失控而松开手,但年昱仍握着她的手。

 “咦!你不是年昱吗?”其中一个孩子认出了年昱的身分,年昱脸色大变,这才发现原来他忘了将帽子戴上。

 “年昱耶!我好喜欢你,你能替我在帽子上签名吗?”另一个孩子兴奋地摘下帽子,递到年昱面前,崇拜的目光炙热得烫伤了年昱。

 年昱想逃,但他逃不掉,孩子们专注兴奋的目光与他们身后的球场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将他紧实住,动弹不得。

 他深口气,紧握佟子矜的手,想拒绝,却开不了口。

 佟子矜觉得她的手坑谙了,但年昱没发现她的挣扎,于是她轻唤:“年昱?”

 年昱沉溺的思绪被佟子矜唤回,他如梦初醒,却仍松不开手。“佟…”

 “年昱,他们在等你签名呢!”佟子矜微笑,蒙胧的黑眸漾着满满的鼓励。

 “我…”年昱的视线在佟子矜与引颈企盼他签名的小朋友身上来回,最后,他挤出一丝微笑。“我没有笔…”

 “我有!我去拿!等我!”另一位小朋友大叫,转身跑回球场,留在原地的小朋友则握住年昱空着的另一只手。

 “年昱,我是不是在作梦,你真的是年昱吗?”他面前的小球迷兴奋地直问道。

 “我是真的。”年昱涩道。

 “可是你不是该在打上海大师杯?啊,我忘了你今年没有参加。为什么?太累了吗?”小朋友的童言童语戳中年昱的痛处,他小却坚定的手拉着年昱大而软弱的手,让年昱觉得格外疲累。

 “是啊,太累了。”年昱苦笑,不知如何回应小球迷的问题。

 “那你要赶紧恢复哦!我等着看你打球!”他出灿烂的笑容,光与热皆盛地燃烧着年昱冰冷的心。

 “笔来了!”另一个小球迷回来,递出笔。

 “谢谢。”年昱接过笔,放开佟子矜的手,拿着小朋友的帽子。“你叫什么名字?”

 “Kevin。”

 佟子矜甩手,想甩掉麻痛。

 年昱签名,将帽子还给Kevin。

 “也请你替我签名好吗?我叫David。”拿笔来的小朋友也递上签名本。

 “当然。”年昱拿过本子,签上名。

 “年昱,可以指导我们打球吗?”David收好笔与本子,期待不已的问。

 “我…”年昱的手不由自主地捉握,下意识地想要捉住某样可以倚靠的东西,他斜眸轻睇,不由分说地捉住佟子矜甩动的手,佟子矜一惊,随即发现是年昱,知道他内心的起伏,便由着他去。

 “不要太用力。”佟子矜轻道。

 “嗯。”年昱握住佟子矜的手,感觉压力藉此抒发,相对地,也和颜悦了起来。“我现在可能没办法。”

 “为什么?”Kevin与David异口同声地喊。“年昱,我们好想看你打球哦!”“对呀,我们只去看过一次现场球赛,那时热得要命,但你还是打赢了…”

 “因为我腿伤未愈,加上我没有带惯用的球拍…”

 “不然你来看我们打?”Kevin双眼冒心心地问。

 “这…”年昱不想让他们失望,却也不愿自曝其短,内心的紧绷显现于握在佟子矜的手上。

 佟子矜皱眉。若再不制止年昱,她的手真的会被他捏断,于是她轻喟一声,放弃即将到来的突破。“年昱,我累了。”

 “累了吗?”年昱想也是,她今天一天折腾太过。他坐下,观察佟子矜。“我们回去?”

 “可你不是有球迷在?”佟子矜眼神呆滞地点点头。

 “这位大姐姐看不见吗?”David好奇地伸手在佟子矜眼前晃了晃,发现她没反应。

 “是啊。”佟子矜对他们出一个好温柔、好温柔的笑。

 “姐姐是年昱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很私人哦!”年昱展笑容,扶起佟子矜。

 “我是年昱的医生。”

 “佟!”年昱抗议地低喊。

 “医生?”

 “瞎子也能当医生?”

 直率的问话让两个成人失笑。

 “说正确一点,我是推拿师,年昱的大腿需要复健和定期推拿,这是中国的神秘治疗方法,你们不能说出去哦!”佟子矜举起食指抵,笑道。

 年昱讶然凝望,很感激她并未说出实情。

 “嗯!大姐姐,请你一定要治好年昱哦,我好想再一次看年昱打球。”David请求。

 “我会努力替年昱加油的,请你治好年昱。”Kevin也道。

 他们的童言稚语温暖了年昱的心。

 “谢谢。”年昱给他们一人一个抱拥。

 稍后,年昱与佟子矜离开。

 “原来人与人之间,可以这么单纯。”年昱仍感觉得到Kevin与David两人传递给他的温暖。

 “有时候人只要靠另一个人的体温就能过活。”佟子矜指的是在全心信任的情况之下。

 “是吗?这样就不会害怕了吧?”

 “是啊,不会害怕。”佟子矜打个呵欠。

 今天已遭遇与承受太多,让她身心俱疲,直想睡。她疲累地眨着眼,深口气,一股温暖的黑暗朝她袭来,她一个闪神,没有抵抗,任它带走她。

 “砰”的一声让年昱望向身边,一看--

 “佟!”年昱忙停下车,将一头撞向车窗的她拉回,拍拍她的脸颊,抚开她沾脸的发丝,同时拭去她额上冒出的细小汗珠,然而她只皱了皱眉头,便在他怀里找个舒适的位置窝上。

 年昱吓得脸色大变,伸手探她鼻息,松了口气,然后才发觉佟子矜的呼吸规律轻浅,像是在…睡觉。

 睡觉?!

 年昱难以置信的瞪着怀里的佟子矜,原先他还以为她是中暑昏倒,如今看来,她睡着的机率大过生病。

 一天被人连耍两次的感觉真不好,看来今天是无法替她置装了。本想着开车回PacificFair采购的年昱笑了笑,掉转车头驶往回家的方向。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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