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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五个月,他已走了五个月。

 已是夏末秋初,一年的时光就这样从指间悄悄溜走。

 满地的落花,景竟有几分的凄凉,一阵秋风吹过,她伸出细瘦的手臂,雪白的桂花落了满手,嘴角旋起淡淡的笑意,一扬手,花瓣缓缓飘落至水中。

 靶受到腹中胎儿的踢动,锁烟收回手,轻轻‮摩抚‬着圆圆的小肮。

 这孩子很活泼,从有胎动开始就没停过动作,孕吐也是从他走了之后才开始的,孩子六七个月的时候,她几乎无法从上起身,这小宝宝像他的阿玛,折腾人的本事也是一脉相承。

 锁烟温柔地抚慰着腹中的小宝宝,拿起一旁篮中刚纳好的一双小红鞋,轻轻放在圆滚滚的肚皮上,默默地和小宝宝对话。

 宝宝,你要快快长,阿玛和额娘在等待着宝宝的降生喔…泪水眨了下来,锁烟仍是强笑,阿玛在外面打仗,所以不能来看宝宝…可是…可是…她好想他,思念一点一滴地积累,在每个平静的夜夜。

 她曾经以为他的放手就是她新生的开始,偏偏事与愿违,对他的思念就像是奔涌的岩浆,被压抑,被封锁在死寂中,只等待着一个突口…

 “格格,格格…阿丝从小路急匆匆跑过来。格格,汉藩已经投降了,王爷打了个大胜仗!”

 小鞋从手中滑落,锁烟蓦然站起身。

 因为站得急了,小肮竟刺痛了一下。

 “格格,您怎么了?”阿丝一见锁烟神情不对,慌张地扶住她的身子。

 疼痛一闪即逝,锁烟对着阿丝摇头,小手却紧紧抓住阿丝的衣襟。

 阿丝当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格格,王爷已经回京了,大总管说,王爷现在正在宫中领赏呢!”

 他回来了,他打了胜仗回来了!心口撞,可一想起离别前的情景,锁烟的眼眸黯淡下来。

 他…还会到别苑来吗?

 他还会记得这里有一个她吗?

 “格格…”阿丝喃喃叫道。看着锁烟蓦然落寞的小脸,她只能心疼。

 锁烟回转身,默默地向卧房走去。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那时,她没有全然读懂,现下,她是全明白了。

 可是已经太晚了…

 “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症候来时,上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空一缕馀香在此,空一缕馀香在此…

 灯烛早已烧尽,小肮传来一阵胜过一阵的痛楚,汗水从额上不停滑落,浸了整片枕巾。

 锁烟双手揪着棉被,想要起身叫睡在耳房的阿丝。

 腿间滑过一阵濡,锁烟颤抖着手摸向大腿,皎洁的月光下,满掌的鲜血惊白了锁烟的小脸。

 她的孩子…不要…谁来救救她的孩子…

 一波剧痛再次袭来,锁烟咬紧牙,想要推倒桌上的瓷杯,希望瓮杯破裂的碎声能惊醒阿丝。

 从来没有哪一刻像此时。她痛恨自己是个哑巴,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好,她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就要碰到了,就快了…

 “砰”瓷杯碎裂的声音伴着重物落地的声音划碎了寂静的夜。

 整个院落的烛人同时亮起,没人胆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那声音是从主屋传来的。

 “格格…”阿丝只匆匆披了单衣奔向主屋。

 一开门,阿丝几乎怔在原地。

 “格格…”阿丝惊叫。

 锁烟连人带被摔落下,雪白的亵衣早已被鲜血浸,素被上也是血迹斑斑,锁烟苍白的小脸上全是汗水、她伸出手,无言地向阿丝求救。

 “格格…”随后而来的阿占吓傻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遣人快马加鞭去通报王爷;去找接生的稳婆…

 还…还有大夫!”

 阿丝几乎有些错了,她跌跌撞撞地跪爬到锁烟的身边,艰难地扶起锁烟。

 “稳婆来了…稳婆来了。”小翠吵嚷着,拉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妇奔进屋来。

 那老妇人纯地查看锁烟的身体,脸色凝重起来。

 “你们大姑娘家的先出去,叫几个妇人过来帮忙即可,快去准备滚水和乾净的布,天…”

 阿丝和小翠慌忙答应着下去了。

 痛,好痛。锁烟无助地揪紧手下的被单。

 痛到极至,灵魂几乎剥离了体,浑噩地任人摆布。朦中,

 只听见一个男人沙哑哀凄的嘶吼,好熟悉的声音,他的哀伤几乎感染了她,让她的心竟隐隐痛了起来…

 煊赫下马,脚步竟有些跟跄,他奔进主院。

 阿丝和小翠面色苍白地站在外面,众多的仆妇匆忙地从主

 屋里进进出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只铜盆,只不过端进的是清水,端出的却是血水。

 “王…王爷”两个奴婢跪下身“王爷,那是产房,您身分尊贵不能进去…”

 “滚,若她死了,你们谁也别想活。”淡淡的,再也不是他一向强悍的口吻。

 他,究竟做了什么?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闻不问,她甚至还怀着他的孩子。

 是不是非要到失去才能懂得珍惜的可贵?

 如果那一天,他抱抱她,等她气消后把一切重新解释给她听,今天会不会就不再是这样?

 五个月的屠戮让他杀红了眼睛,他把中的愤恨全发在拥兵自重的汉藩头上,最终保住了大清山河的稳定,他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最宝贵的…

 锁烟…

 失去了她,纵使坐拥天下又如何?

 又如何?

 他走进去,一屋子忙碌的人霎时没了声音,个个惊恐地盯着他看。

 被屏风拦在外室的众位御医一见到煊赫的身影,马上抖嗦着跪倒在地。

 朝中谁人不知,这位拥有绝世容貌的锁烟格格是摄政王的心头,他和她的各种流言早已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遍。

 朝中重臣今都知道,为了这个倾国倾城的哑女,摄政王不但把自己的发打人冷宫,更是把老福晋气到中风。

 “救活她。否则!你们就得跟着她一起死。”他的眸中全是毁灭一切的死寂。

 他跨进内室,没人敢阻拦。

 一堆血布。煊赫闭了闭眼,到她身前,温柔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她巴掌大的小脸没有一丝血,额上却不停冒汗。

 他温柔地擦拭她额上的汗,贴着她的耳朵,轻道“锁烟,我回来了。你醒醒好不好?别吓我。只要你醒过来,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锁烟没有动。

 “锁烟,一切都是我的错。只要你醒来,我随你处置。你不要孩子了吗?如果你不醒来,孩子会死的,你舍得吗?”

 她还是没动。

 煊赫的眸突然染上狂野,他绝望地吻她:“如果你再不醒来,我会亲手杀了你额娘、你哥哥,你最好相信,我说到做到…”

 “不…不…不好…了,血…血崩…血崩…”

 产婆一股瘫坐在地上,满头满脸的血“快,快按上,快…”

 煊赫肝胆俱裂,他不顾一切地抱起她软弱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抱在口“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不能…不能没有你…爱你…我爱你…”助产的仆妇慌忙成一团,屏风后的御医也跪了一地,齐声哀叫:“王爷…节哀…”

 “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倍…”煊赫疯了一眼睛赤红着,他从靴中出锋利的匕首,毫不迟疑地划开手臂上的脉搏。

 鲜红的血涌了出来,他把手臂凑到她毫无血上,扣紧她的下领,让她食他的血。

 “锁烟,求你…锁烟…”

 他从来不知道其么叫做绝望,现在他知道了,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为什么要到现在才看清,他早已深爱她入骨髓,如果连拔起,那将会是怎样的痛!

 “锁烟…别这样对我…我爱你…醒过来…”

 没人敢去阻拦煊赫疯狂的举动,似乎一切都将成定局…

 “血止住了,格格在用力,格格没死…”产婆大叫着,早已忘记了忌讳,忙爬起身,对着身旁的仆娘叫道:“快,再多准备些热水。”

 “锁烟…”他捧起她的小脸,看她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眼。“锁烟,醒过来。”

 好痛。锁烟蹙紧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这时煊赫沙哑的声音灌进了她的耳朵,心脏硬生生搐了一下,她缓缓掀起绵密的眼睫。

 是他…真的是他!

 泪水马上滚下,她默默地看着他,漆黑的双眸中藏着千言万语。

 他…为什么现在才来?在她快死的时候?

 “格格,您千万要使出吃的劲来,如果再不把孩子生出来,他会憋死的。”产婆大叫着。

 锁烟尚未回过神,小肮便传来阵痛。她反地抓紧他结实的手臂,此时才看清他疯狂的举动,他竟然…用自己的血来喂她?

 她焦急地想要按住他的伤口,他却不让。

 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爱你,锁烟,你抛不开我的,如果你死了,我会让这血尽…锁烟动容了,指尖沾染上他眼角的泪,她为他绽开清弱的笑,泪水却滚落下来。

 他爱她。他是爱她的…无尽的狂喜向锁烟席卷而来。以前为他所受的伤痛突然间变得微不足道。她是那么爱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如此肯定,可狂喜只延续了一秒,下腹便传来钻心的阵痛。

 “格格,再用些力,羊水已经破了,来,别慌,深呼吸…”

 “为了孩了,为了我,你要坚强!”他把大拇指放人她口中,不想让她咬伤自己,他知道,她一定会过来的,他的锁烟一直都是倔强的女孩。

 一波阵痛随即席卷了锁烟的全部注意,她蹙紧眉,反地咬住他的手,开始用力。

 身体里有一股强烈的暖在保护着她和他们的孩子。她相信,那是他的血在她的体内动,这是她坚强的来源。

 冗长的分娩中。她和他握的双手没有分开丝毫,即使锁烟把大多的注意力放在生宝宝上面,但她依然未忽视宝宝的阿玛;她偷偷按住他手腕上的伤口,她可不希望在生完孩于后,孩子的阿玛因为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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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个月的女宝宝,活泼得不得了,舞着两个呼呼的小拳头满世界挥舞,一见人就笑。小嘴不停吐着唾沫,可一饿了她的小肚肚,她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哭了再说。

 每到此时,锁烟必定放下手中的事情,即使再紧急,她也会奔到小女儿的身边喂她吃

 这不,小娃儿才张开娇的小嘴啼哭。锁烟就反地要起身。

 “不…要!”煊赫蹙紧深眉,强劲的手臂一个用力轻易便把锁烟重新回被窝。

 那个小表彷佛生来就是和他这个老子作对的,一个晚上不闹上两三次绝不甘休,今天他一定不会屈服。

 “哇…哇…”小娃儿卯足了劲儿哭喊。

 锁烟开始拚命地挣扎,好心痛,她不要她的小宝贝哭得这么凄惨。

 “别…想…,今天谁也别想…把你…从我怀里抢走…”煊赫轻啃着锁烟雪的玉颈,大掌温柔地着她丰润的雪

 啊,好痛。

 是水的痛,他的动作虽然轻柔,但仍让她感地瑟缩了一下。

 小手轻隔开他的大手,锁烟轻摇头,漆黑的水眸泛着柔弱的请求。

 他惊的黑眸滑过她雪白泛着清的两抹嫣红。低沈而沙哑地笑“我真羡慕那小丫头…”说着,低头含她的红

 “呃…”锁烟不自仰高颈,为着这甜蜜的折磨而心神驰…

 “哇…”小丫头一记超霹雳,超长度的暴哭终于拉回了锁烟快要没顶的理智。

 一鼓作气,锁烟咬咬,把在身上肆意妄为的男人推到一边,动作迅速地爬到头的小婴车前。

 煊赫愣住了,单臂撑着强健赤的上身,不无恼怨地瞪向不远处的母女二人。

 小宝宝一见锁烟来了,哭得更大声,委屈地哽咽着,几乎把锁烟溢满母爱的心哭碎了。

 锁烟马上小心翼翼地把女儿从小婴车里抱出来,脸颊温柔地贴向宝宝的小脸蛋,一边轻轻地摇晃着,一边开半边肚兜给她喂

 煊赫轻甩头,长发松散,看看母女俩亲密的模样,一股醋意和被遗弃的怨气油然而生,他快速向锁烟移近。

 “我冷。”他亲密地从后面环抱住锁烟,连同正在吃的女儿也被圈圆在他宽厚的怀抱,他把头搁在她雪的肩上,高的鼻梁不甘地摩挲着她感的耳后。

 锁烟躲不过,只能任随他去闹。

 “这小家伙真幸福。”煊赫带着酸意叹道,说出去恐怕也没人会相信,大名鼎鼎的摄政王煊赫会吃一个出生不满一百天的小娃的醋。

 锁烟敛眸看向正贪吃的小女儿,是的,她很幸福,女儿绝不

 会再延续她坎坷的生命,她啼哭时洪亮的嗓门和强韧的生命力都像煊赫,她最心爱最亲密的男人。

 爱他呵,情早已融人骨血,生命本来就如此无常,如果再不懂得珍惜,等到失去再悔当初,那只能是咎由自取了。

 所以,她要好好地爱他,好好地爱他和她的女儿,一刻都不要与这父女俩分离!

 小娃娃吃喝足后也不闹了,睁着两只圆滚滚的大眼睛啃自己的小拳头。

 煊赫伸出手想要碰触女儿柔的脸颊,又怕弄伤了娇的小人儿,大手僵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瞪着小娃娃。

 销烟扣好衣襟,瞥见他难得痴呆的表情,笑了,她温柔地握若他的大手,轻轻地碰着女儿若无骨的小身子。煊赫的表情有些怪异,问道“她身子怎么那么小?”

 小娃儿用柔软的牙快乐地啃着父亲的大手,咕咕地笑个人停,大量的唾沐外涌,沾了煊赫满掌。

 销烟无奈地对着他摇头,轻轻拍她的背,待打了嘀后才重新把她放进小婴车内,温柔地摇着小婴车,宝宝似乎很喜欢这坐船似的感觉,笑得更开心了。

 “锁烟。”煊赫揽紧她的纤

 她想回头,他却不让。

 一封信笺被到她手上,锁烟好奇地平展开来,是嫂子纳兰的笔迹。

 “锁烟,额娘一直没有收到你的回信,是你在气额娘吗。额娘好想你,不知你在王府过得可好?我和你哥哥、嫂子在关外的生活非常好,王爷真是我们家的大救星,你要替额娘好好谢谢王爷…”看到这,锁烟诧异地抬头看向煊赫。

 煊赫用眼神鼓励她继续看下去。

 锁烟细细地往下看,看着看着泪水便落了下来,直到最后一页翻完,锁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哭泣着回转身扑到煊赫的怀中,紧抓着他的背。

 原来…一切…都是她错怪了他!

 煊赫温柔地拍抚着她的背,轻靠着她的耳朵“锁烟,把你哥哥和额娘送到关外是最好的办法,我不能公私不分,更不能看着你伤心,所以找一个理由,名义上是让你额娘、哥哥和嫂子去关外服苦役…”

 实际上是让额娘去享清福,给哥哥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泪水滑下脸颊,锁烟再也压抑不住靶情的奔涌,这样的煊赫,她怎能不爱?

 “怎么又哭了。”煊赫轻叹,下鄂顶着她的发,锁烟,原谅我。在没遇见你之前,我已经习惯自己的生活方式,不去对任何人解释自己做过的事情,我有我的原则,我一直以为如果你在乎我,你是能够了解的。可是那一次你却选择把我推离你的心。我愤怒而绝望,以为伤害你就能保护自己,可是我…错了,并且错得彻底。”他搂紧地,想起记忆中差点失去她的绝望。庞大的身体竟有些颤抖“我不能失去你,绝不能。”他闭上眼,想借由凶狠的拥抱驱赶魔魇。

 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煊赫不再是神,不再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不过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害怕心爱的女人离他而去。

 感觉到他情绪上的波动,锁烟温柔地用小手拍他的背,另一只小手来到他前,轻轻写画著:“我爱你,爱宝宝,一刻都不想和你们分离,这辈子我跟你是跟定了。”

 灯赫猛然抓住她的手,黑眸里燃烧着炯亮的火焰,他轻吻她的手,低嘎道:“这誓言,我绝不允许你再收回。”

 锁烟重重点头,笑着,泪水也落了下来。

 “你不该轻信东哥的话。”煊赫的声音冷凝下来。锁烟乖乖地窝在他怀中等待下文,她知道他会把一切都解释给她听。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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