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已住进西域将军府一段时目的无
。在这夜里。遭急忙求见的南斗与北斗自梦中扰醒,就连渴睡的双眼都还睁不太开时,一道驱走她所有瞌睡虫的消息,立即让她的神智再清醒不过。
“你说什么?反了?”
“全朝文武大臣,现下皆被软
在御殿之上。”跑来搬救兵的南斗再向她禀报。
向来无风无雨的帝京,一夜之间就翻天覆地了?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山雨
来,之前也该有个迹象或是预兆吧?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她事前连点消息也不知?
“领头作
的是谁?”她边问边在心中一一过滤敌人。
“回娘娘,是娘娘的亲舅。”目前在帝国内对皇帝不满的人,也只有那一票与神子混血的老臣。
面色无改的无
,美眸只是朝他们淡淡一扫。
“之前,你们不是摆平他们了吗?”之前在地宫里对,她要求那票混血臣子归顺浩瀚时,不就已经解决了这问题了吗?怎现下不但又卷土重来,那票混血臣子还改而选边站到丽泽那边去了?
满头冷汗的北斗与南斗,在她的注视下,低垂着头丝毫不敢抬首面对她责备的目光。
“是丽泽煽动他们的?”她想,为了这一
,丽泽定是安排了很久。并选择在离开帝国之后才来使出这招临去秋波,好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是。”
“好个隐而不发之计…”无
一手轻托着香腮,忍不住娇声轻笑“你们能相信吗?我居然着了丽泽的道。”好,这笔帐她记下了。
“娘娘?”光看她的笑意,北斗与南斗就开始觉得天候急速变冷。
“告诉我,那班老臣集结了多少兵众?”眼前最要紧的是,该怎么解决这团混乱。
“一万大军,已包围住皇宫。”
她紧敛着眉心“浩瀚现下如何?”
“陛下遭困在坎天宫宫内。”眼下六大宫里的人,全被困在宫里出不去,且就算他们出得去,外头也有着重兵等着拿下皇帝。
“若是现下派人去追回孔雀,赶得上吗?”愈想愈觉得事态严重的她,头一个想到的救兵就是跑去西域凑热闹的孔雀。
南斗朝她摇摇头“恐怕仍是赶不上,将军已快抵达西域了。”
无
冷冷轻哼“这下可是浩瀚在玩火自焚了。”爱成全孔雀嘛,现下可好,家贼都杀到自家门口了,他却连个保命的大将都不在身边。
“娘娘…”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吧?
“我也有错,是我不该心软留下祸
。”是她跟浩瀚打包票会收拾妥那班老臣的,可没想到那些家伙只是表面上的假意归顾,骨子里仍是向着丽泽。
她早该知道神人这二字,对那些混血神子来说,有着多么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为了让神重临天下,让神子们再次驾驭于人子之上重掌权力,那些过于向往神恩的老臣是不会放弃的。
“娘娘,您就快下旨吧。”焦急不已的南斗,连忙向她催促。
她朝一旁弹指“北斗,命全军出动,务必在最短的对间内突围救驾。”
“是。”
南斗不解地看她在北斗离去后.亦开始整装,并顺手拿走佩戴在他身上的剑,以掌心估量着剑身的重量以及合不合用。
“娘娘,您要傲什么?”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去救出文武百官,那些浩瀚的老本。”她
出剑看了看,再用力收剑回鞘“今
会如此,是因我种的因,因此后果理当得由我来解决。”
他的脸色当场变得惨白“娘娘要亲自动手?”
“谁教某些人不把我的警告当回事?”她笑得很甜美可人“既然如此。那我还伺他们客气些什么?”
“但陛下不是不准您…”浩瀚不是不许她动手动脚吗?就连当年遴选四域将军浩瀚都不准她去了。
她才不管“他现下自身难保,没那工夫再来对我说教。”反正孔雀此刻也不在京中,且除了浩瀚之外,也无人知道她究竟有几分底,在敌军摸不清她的底细这状况下,对她来说可是大大有利。
“可是…”被浩瀚派来看着她的南斗,怎么想就怎么不妥。
“一回就够了。”无
以某种看似后悔过的眼神看向他“我可不想再替人收尸或是造坟了。”
在很久以前,她曾因能为而不敢为,而失去了一个至亲,再葬送上了自己的自由。
当年善泳的她,若是也学晴谚一般跳下水去救无瑕就好了,那么,今
她不必当个伪皇后,再任责任蹉跎了她大好的人生。这么多年来,她已错过生命中的太多太多,到后来她才明白,人生里所有的忧伤焦虑,其实都是得靠自己去抵御的,因此这一回,她不愿再次错过,然后再待在暗地里,用力想抹灭掉那一横一横不忍卒睹的伤痕。
“臣明白了。”南斗深
了口气,不太忍心自她眼底看到那些她总是藏着的情绪。
“那就快去准备。”
“娘娘,您认为…咱们赶得上吗?”走到门边的南斗,回过头来。有些迟疑地问。
“当然赶得上。”她嫣然一笑“宫中有着六位六宫总管。再加上。浩瀚的身边有个睛谚不是吗?”
“坎天宫总管?”为什么她会特别提到那个女官出身的总管?
她一手掩着
轻笑“以她那个死硬脾气,她会撑到我军抵达的。”普天之下对浩瀚最执着的人,大概也就只有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吧。
“娘娘对她这么有信心?”
“我是对他们两个有信心。”她太了解那两个人了“因为我表哥怕死得很,而晴谚,则是说什么都不可能会让他死,因此就算她办不到,她也会拚死办到。”
南斗大大松了口气“听您这么说,臣就放心了。”
“南斗。”无
将拿不顺手的长剑扔回给他。
接回长剑的南斗,不语地看着她自房里取来另一柄她甚久没用过的剑,而后微偏着头,再认真不过地对他叮咛。
“我与浩瀚一样,都很讨厌输这一字。因此,既然我赌都赌了,那我就非赢不可。”
南斗顿了顿。很快地向她颌首。
“臣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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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鸟不自由的感受,在今夜之前,她从不明白,但现下,那种被困囿而逃不出生天的愤怒与绝望,此刻就像一炉火,里头在被添放了私仇与目的后,恣意燃烧的火苗,将这冬夜的寒意
得苦无去处。
时隔多年,晴谚又再一次体会到失职的滋味。
坎天宫居然被叛军包围?身为坎天宫总管,她根本就不该让有心之人有机会踏至坎天宫外,甚至进一步威胁到浩瀚的安全。为此,就算已惩处过失职的下属,总觉得有愧于浩瀚的晴谚,仍是怒火高张不已。
与她相反,身为叛军目标的浩瀚,反倒是看得很开,且还似以往一般从容地对她分析着。
“朕原以为,无
下他们了,没想到,丽泽临走竟不忘留下这招。”
晴谚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些什么,急如锅上蚁的她也没心情去想,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现在她只想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尽速解决这事。
“陛下打算如何?”她的想法是,就以全宫的兵力突破重围杀出一条血路,先送他出宫再说。
“不如何。”他还是一副天塌了也不会
到他的安然貌。
晴谚扬高了音调“陛下不避一避?”都什么节骨眼了,他还这副德行?他到底知不知道外头的那些人想要的是他的命?
“朕不离宫,最多,朕只会在地宫里待上一阵。”浩瀚低首啜了口她亲手熬的汤葯,再说出他的打算。
“什么?”她简直不敢相信。
“总之,朕不走。”他淡淡下了结论“朕一走,民心必溃,因此朕得好好的待在宫中。”
晴谚速遽取出他所赐的
牌,像阵风似地刮至他的面前。
“你知不知道你现下是什么境况?”目前的帝国里,可没有二相更没有四域将军。
“再清楚不过。”他点点头,像个没事人似的。
被他气得双手紧握成拳的晴谚,几乎快咬牙切齿。
“你不怕死吗?”就算他不为自己想,他也要为帝国着想,他以为他是什么身分?
“怕呀。”他是个很标准的凡人。
“那你还…”
他笑咪咪地望着她“无论如何。朕都还有你,不是吗?”
说来说去。他打算把一切都推给她负责就是了…
啧!他也看看这是什么情况好不好?他以为她是神人投胎,还是她的万能到绝不会让他掉了半
头发?据宫人来报,皇宫外头最少围了三万人马,叛军紧密包围的程度。令宫中就连只蚊虫也飞不出去,且在入夜后,叛军即开始进攻,意图突破宫内的防守达获皇帝,再将皇帝献给天孙。
“就算有我,你…”一迳顾着光火和焦急的晴谚,话尚未说完,坐在她面前的浩瀚已朝她扑来,一手将她强行拉至他的身后,随着一道银光一闪而过,在下一道银光直
向她面门时,他想也不想地就抬起另一手为她去挡。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前后不过片刻的光景而已,慢一步才意识到有刺客混入的晴谚,一把推开浩瀚,抄起他案上所有的笔朝银光的来源
去,随后在她转过身看向浩瀚时,她的身躯猛然一怔。
不断自断指中
出的鲜血,转眼闻迅速染红了浩瀚一身的衣袍,滴落地面的血迹,将雪白的地板点缀得有若红梅轻绽,晴谚愣望着他那少了左小指一指的左掌,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看来。丽泽为朕留了不少人。”他还以为他已经全都找出来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喉问似被么住般地紧缩疼痛,过了很久。睛谚才能松开遭困的声音喊出声“来人,快传太医!”
一手掩着断指止血的浩瀚,在她去取来布条撕成长段,然后拉开他的手情急地替他止血时,低首看着那张为他失措又心痛的脸庞,他不
恍恍地想起,当年那个坐在湖畔,明明就是很想哭,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让泪掉出眼眶的她。
“别哭。”他柔声在她耳畔说着。
“我没哭!”泪雾漫过她的眼眶,但她随即将它眨去,她抖索着身子,手中的鲜血愈沁愈多,她只好更用力
紧他的伤口。
“那,别为我皱眉。”他抬起另一手轻抚着她那柳似的眉。
“你别
动!”正替他绑上布巾止血的她,愈绑愈是心急。
浩瀚在她的声音都哽着强自抑下的哭意时,一手抬起她的下颔,然后温柔地以掌心捧着她的面颊。
“晴谚。”他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朕,最多,就只能将你放在心里,时时的想起,并夜夜为你辗转难眠。以朕的身分,朕不能自私的说出、也不能做出,为你死生相许或是不顾一切那类的誓言或举动。但,朕愿为你失去朕的指头,毫不犹豫。”
长久以来
绵绵在他俩间的情丝万缕,在他的话
口而出后,似遭金剪绞断,段段在暗地里裁织成的情意,就这么出其不意地摊在她的面前,一下子淹没了她,也不管她是否会因此灭顶。
她怔愕了一会,方才用力眨去的泪意,飞快地又重新回到她的眼眶里徘徊,心底突然溃堤的情绪,四处泛滥成灾,彷佛就快不可收拾。
“别在这时同我说这个!”沾着他的血的双手,将他的断指按得更紧。
他很坚持“就是在这对你才更得听。”
“你这混蛋…”娇容苍白的她,气抖地抬首,忿忿地一手拉下他的衣领问:“你以为我是石头造的,所以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朕知道你为朕而心痛。”
“那就闭上嘴让我为你止血!”她一把放开他,替他的掌心点了
后,将所有汲血的布条全都扔至一旁,撕来新的布条重新替他绑缚好伤口。
在她忙碌不已时,整个人朝她俯探下来的浩瀚,用未受伤的一手悄悄环住她的
。
“你在发抖。”他安抚般地徐徐抚着她的背脊“你很怕?”
怕?不,她不是怕。
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理,此刻心中那似千万只蚂蚁同时噬咬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让他受过了点伤害的,可这回,她居然令他因她而失去了一指,令她更觉得要窒息的是,他非但没有怪她,反而在这时,乘势把他那总是锁得紧紧的心房打开,让她一窥里头的风光,然后问她,她的情意到底能不能晒得进里头。
“晴谚,朕对你是真心的。”
心灵的触碰、眼睫的翕动、血
呼啸而过的声音,将他们彼此之间的空隙
混成一团浓郁得搅不散的氛围。睛谚用力张着双眼,舍不得眨去眼前片刻的片点,那双倒映着浩瀚脸庞的眼瞳,在烛下闪闪发亮,试图想将说这些话的浩瀚给牢牢留据在她的眼眶里。
是不是只要留住了这些,幸福就可以轻易的降临?
是不是在把双眼合上了后,终于松口的爱意就会烙进她的心底,任谁再也抹不去?
赤
的真心,此刻看起来好脆弱,可它却又如此地美丽,它美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泛起酸楚的情绪。她从没想过,人生里除了艰难与痛苦外,原来美好也会令人落泪。
“为我,值得吗?”看着他的断指,她噙着泪,但不肯示弱的泪珠,最终还是翻出眼眶。
“值。”
“你从未说过…”握着他的伤处,她不知该不该放开,但这时,浩瀚覆上她的手,与她紧紧
握。
“山盟海誓不难,十人中最少有九人曾
口允诺过,那,剩下没开口的那一人呢?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什么?”她瞧着他清澈的眼眸,深深望进他总是让人看不清的眼底。
“他在想,他的爱,应该不只是如此而已。”他以很平淡的口吻说着,就像只是个普通的路人甲乙而不是什么皇帝“他会烦恼,该给另一个要携手度余生的人什么样的生活与环境?他会愁明
是晴是雨,一家人是否能温
,以及他们的孩子,能否平安无忧的长大…”
晴谚静默了半晌,缓缓
出犹在抖颤的双手,深深感觉到,爱情就像尾狐狸,其实既
诈又阴险。
站在红绳这一端与那一端的两人,在情丝还
绕得难解难分之际,只要谁抢先占好位置,谁先开口。掏心挖肺地将深藏不
的真情摊在阳光下后,谁就稳
了胜券。而另一个慢了一步开口的人,就只能宣布弃降,选择爱上他的全部,再奉上她的全部。
虽有不甘,也许感觉还有点卑劣,可是它甜蜜无比、真诚得让人的眼眶几乎拦不住那
溢出的一小摊清泪,然后又因那鼓满
腔的感动,而不得不收下谁先给予的幸福。
“你太狡猾了…”她不断摇首,觉得一败涂地,却又输得好不甘心。
“朕好,为你;朕恶,也为你。”他的指尖再次滑过她的芳容。
晴谚僵站在原地,恍然地感觉着他蝶吻般的指触,轻抚过她的
瓣,再滑下她的面容点向她的心房。
“陛下!”十万火急被催赶而来的太医,一见浩瀚的断指,当场被吓得血
全无。
“朕没事。”他应付似地应着,两眼还是在晴谚的身上游走“睛谚,朕需要你。”
蒙胧不清又带着暖昧的话语,晴谚听得再明白不过,她一手抹去眼角的泪,重新振作起精神,朝他扬起下颔。
“你当然需要我,眼下除了我之外,你以为还有谁能救你?待会我就去点兵,然后率军去守住你的坎天宫,你给我好好的在你的地宫里待着!”
“这个,就由朕暂且收着。”浩瀚冷不防地拉住她,不顾她的反对取下她一只耳环“朕在地宫等你,待你回来了,朕再亲手还给你。”
走的晴谚停下脚下的步子,感觉此刻在他掌心里紧握着的,彷佛不是只耳环,而是某种承诺,她将他的担心悉数瞧进眼底,而后看着他将耳环收好后,不顾一旁太医的目光,掬起她一缯发送至
边亲吻。
“朕命你,无论如何都得回到朕的身边。”
知道自己很可能得把命豁出去的她,慢条斯理地
回自己的发。
“用不着你吩咐我也会回来!”都这么多年了…在他对她说了那些后,她若是死了,岂不是太不划算?
有了她这句保证后,浩瀚的面上这才又
出了笑意。
“陛下…””就快急自了发的太医,紧张地在他身旁低唤。
“咱们走吧。”当晴谚一声不响地离开他面前后,伤口剧烈作疼的浩瀚,这才甘心与太医一块移驾地宫。
寒风自敞开的门扉灌入殿中,将一殿的烛火全都熄灭,独留下满地的不安与空旷。
已集结完成的坎天宫护皇军,在晴谚来到后,全军开向坎天宫对外最大的宫门,沿途上,廊外箭雨伴着细雪落下,箭矢的尖端在火把的反
下,散放出点点的银光,就像是雪夜里洒落了一地的星子,令人有些分不清是雪还是星。
披上父母曾经着过的战甲,彷佛就将父母有过的责任也一道披在了肩上,站在宫门内的晴谚仰首望着高高耸立的宫门。
箭矢一
钉
在宫门和屋檐上的尖锐响音,此起彼落,聆听着外头的人声马啸种种纷
的声响,晴谚转首四下看着这座在父母为主上付出生命前,曾经细心总管经营过的楼宇宫殿,原本她在浩瀚受袭后慌乱的意绪,因此而冷静了下来。
身为坎天宫总管,她的职责是守护陛下。
就算是得和她父母一般失去生命,为了坎天宫里那一摊浩瀚所
下的鲜血,她知道,她会为浩瀚守住这一片小小的国度,不计代价。
--
雪不知是何时落下的,在回过神来时,幽暗的大地已披上一层淡淡的雪妆。
坎天宫宫外上百支的火炬,将宫外照得耀眼辉煌有若白
,地面上的白雪莹莹发亮,忽地,一摊
洒而出的热血落在雪地上,犹带热意的鲜血立即将那一层薄薄的雪花融化。’
手握红剑,领着坎天宫护皇军的晴谚,在敌将手握长矛策马朝她冲来时,一剑砍断矛身,并在矛尖落地之前将它拾起,一鼓作气反手将它
在敌将的马腹上。受痛的马几当下起蹄嘶声长啸,狠狠将马背上的敌将甩落至地。
一阵天旋地转后,坠地的敌将还未来得及起身
出
间的佩刀,一抹红光已扫至他的面前,他瞪大了眼,睁睁地看着来剑在下一刻一剑取下他的人头。
失去绑束的长发,乌丝在风中飞扬,晴谚一手抹去溅至面上的血渍,眯眼在人群中找到另一名敌军为首的将领后,她扬起长剑,以飞快的速度朝他奔去。
沿途上阻碍重重。敌军也明白
将先
马这道理,因此敌军在忙着保护大将之余,亦下令得先擒下晴谚。自暗地里窜出来的刀尖划破了她的左臂,她看也不看,只是以左手
出
际的软剑回赠偷袭者一记。而在她另一手的红剑则是一刻也没停下,一一划过敌军的战马,跟在她身后的属下,则是追上前来,在敌军坠马时纷纷跟上歼灭。
左臂的感觉,像是遭到烈火炽热焚烧,跟前包围她的敌军数之不尽,黑夜与血腥制造的恐惧,千方百计地想要乘隙挤进她的身子里,可是她却拒绝携带任何一丝恐惧。
她的恐惧早已灭顼了,它就沉在坎天宫那座碧绿的小湖里。
自双亲殉职后,坎天宫总管之职随即由他人继任,但浩瀚与
月二相却觉得继任者并不适任,为此,在浩瀚的旨意下,
月二相得在短期内择出另一名坎天宫新总管。
她已经忘记那时的
月二相,为了此事究竟找过了多少人选,她只记得有
午后,在她待在绣房里
制着浩瀚的夏衫时,他俩来到了绣房,怕热的月渡者坐在绣房外的栏上乘凉,而
行者则是来到她的身边陪她坐了好一会。
很有耐心的
行者,在她将手中的夏衫
制完成后,两手
握着十指,谨慎地问向她。
“倘若,你受了伤,而那伤口。伤得很深很沉,往往常人在受了那种见骨的伤后,就再也无法修补与复原。往后当你又再次遇见这种会受伤的机会,你是会全面放弃并逃得远远的,还是再一次的面对它?”
天外飞来的问题,起先令她有些摸不着头绪,但后来仔细深想后,她才明白他所指的是她父母的事,与保护浩瀚的重责大任。
“我会踏过去。”她搁下手中的针线,字字铿锵有力地道“因为再壤再痛的我都已见过了,那么,这世上已再无任何东西可威胁我或是令我感到恐惧。”
一抹安心的笑容,在片刻过后浮上
行者的脸庞,他不语地伸出一掌轻拍着她的肩,然后朝远处的月渡者点点头,之后,不过许久,浩瀚颁布了新旨,她也就成了坎天宫的新任总管。
是的,她会踏过去的。
因这世上,已再无他事可令她恐惧。
即使是在这种状况下。
遍体通红的长剑,遥遥直指敌军所剩无凡的将领,接受她挑衅的敌将,脚下重重一踏,腾身跃至她的面前,一剑架住她使劲砍下的红剑,而后用力将两人之剑抵至她的面前,瞪视着她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你不怕死?”明知兵员数远远少于他们,可她还这么孤注一掷,她以为她是四域还是六器将军?她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总管而已,能有什么扭转浩瀚劣势的能耐?
“我只怕我死不得。”晴谚淡淡一笑,边说边将左手的软剑往他的
上一绕,再用力一扯。
整齐将
部割划过一圈的软剑,染满血的剑身,在敌将倒地时,仍不住地在空中抖动着。在她甩去软剑上的鲜血将剑
绕回自己的
上时,在她左侧远处,传来敌军洪亮的大喝声。
“住手!”
谤本就没打算照他意停手的晴谚,一剑砍断敌军的手臂后,才懒懒看向他,这时她却意外的发现,在她手底下的兵员,已在这场战中被俘了不少。
“
出浩瀚,否则我便杀了他们!”他以剑指向所俘的护皇军。
晴谚微微挑高了黛眉,总算有了点心情理会他刺耳的吼叫。
“你听着,若是不
出浩瀚,每半炷香我便杀十人,直至你
出他为止!”眼见她什么回应都没有,他再接再厉地撂下狠语。
然而她的反应,却是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她直接省了他的事“不必那么麻烦,现下你即可将他们全都杀了。”
“什么?”所有敌军当场愕愣着眼。
“但,就算你杀了他们,你也休想见陛下一面。”她慢条斯理地再述,眼底的决心并未因此而有任何动摇,且丝毫不给半点商量的余地。
“你…”不相信她竟会作出这种决定的敌军。才想藉此对手中所俘的护皇军晓以大义,说明他们的顶上头子是如何的冷血残酷,但他却赫然发现,每一个遭俘的护皇军,脸上都没什么意外或是不甘的表情,他们只是与她一般无动于衷,彷佛他们早就有了不能威胁到陛下的体认。
解决了手边的人后,晴谚俏脸一转,两眼紧盯着那名对于此境有些难以理解的敌将,然后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他。
“你若杀了他们,最多,事后我会命人将我的人头提至他们的家人面前请罪,但,倘若我让你动了陛下一
寒
,那么我对不起的将不只是一群人,而是全天下的百姓。因此,要杀便杀,不必同我提任何条件!”
他气抖地握着手中的剑“说什么混话…”带兵多年,他从没看过这种不顾属下死活的上司。
同样也看不过去的其他敌将,这时也忙不迭地跳出来对她所为加以挞伐。
“你还是不是个武人?难道你没有半点同抱之谊与武德?”
“没有!”晴谚扬高了下颔,完全不给面子“因我根本就不是什么武人,我只是个总管!”
“你…”她反过来警告他们“四域将军们是武人,故他们有武人该有的武德,而我不过是陛下的奴婢,因此只要能保全陛下,我可以不择手段也不在乎牺牲任何人!”
他咬牙地道:“看来,是没商量的余地了。”
“我说过,要想见陛下,你们得先过我这一关。”晴谚回首瞧了瞧身后,估算护皇军还剩多少后,在心底有了死守的打算。
“好!”他涨红了脸,一剑指向她的眉心“我就杀了你再进宫!”
“我正等着这句话。”晴谚微微一哂,而后笑意一敛,在下一刻猛然上前将剑挥向他。
一柄来得飞快的兵箭,斜斜地钉
在晴谚的脚前,她猛然止住向前冲的步伐,抬首一看,在远方的敌将,正命手下箭兵组织成纵横十十列阵,她顿了顿,狠命一咬牙,先是拾起地上一柄遭弃的弓,再拔起她脚前的那
兵箭,张满了弓即将它
向指挥着箭兵的敌将,倏然间穿越过重重人群的兵箭,强劲的力道一箭
中敌将的人头,随后她立即转身,忙不迭地命身后的军伍举盾以对。
丛丛火炬照耀下,一面面为御箭雨而立的盾牌,在雪地里发出刺眼的银光,不过片刻,飞上天际的箭矢,开始大量地落下,一波波密集不问断的箭雨,当下令晴谚四周来不及举盾以御的军员们,接二连三地倒下,令脚下本就泥泞的雪地,在染上了鲜血后变得益加
滑。
一手举盾,与所有军员一同躲在盾下的晴谚,在蹲立在她前头的下属中箭倒地时,试着将暴
在箭雨下的他拉回后下,她才伸出手拉住他的衣领,从天而降的兵箭即准确地刺中她的手臂,强忍着疼的她,使尽全力将下属拖回自己盾下时,另一柄刺透她顶上盾牌的兵箭,锐利的箭尖宣直地
在她的肩头上,另一阵剧痛今她不
深深倒
口气。
“总管…”蜷缩在她脚边的下属,在见她中箭后不忍地低唤。
然而晴谚只是将盾用力往上一举,使劲拔出深
在肩头之箭,再将盾换手,以右手折断仍
在她左臂上的兵箭,再把脚边的他拉近一点。
颗颗大汗,在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时,纷纷自每个人的额际滑下,当敌军兵箭用罄,箭雨倏止之际,睛谚立即站起身,高声喝令身后的部属全员弃盾,扬起长剑准备
接朝他们冲过来数量庞大的敌军。
在这
搏相拚的一刻,自她肩上滑下的血
,令她好几回几乎握不住手中之剑,一名高举叛军旗帜的步兵在朝她冲来时,弯下身的她顺手
起地上的箭,旋身用力将它
向那名步兵,在步兵倒地之前,她一手接过旗帜。以剑砍去顶端的旗帜使之变成一柄长矛后,她将红剑甩
在地,倒退了数步.倾尽全力将手中之矛朝远处掷出。
远远地,高坐在马背上指挥步兵前军的敌将,在惨叫一声后堕马,没空多看一眼战果的晴谚,赶紧拿回长剑,这时,自四面八方朝她涌来的敌军,就像突然袭来的大
,转眼问,就将她淹没在人群中。
--
次
正午,下了一整夜的细雪稍歇,丝丝的阳光在厚重的云朵间悄悄
了脸,一面面绣有凤鸟的金黄旗帜占据了坎天宫宫外的天际,坎天宫内兵员与宫人一片吵杂,廊上挤满了忙着来去的人们。
晴谚两手紧紧掩着
口,拖着疲惫的脚步,执着地一步步踱向浩瀚的寝宫。
在
战了一夜之后,姗姗来迟的皇后无
,这才在天明后突破叛军重重包围率军抵达,随着宫外派来增援的兵员不断进入六大宫集结,两军势力的消长,很快即易地而处。在无
亲自驾到后,无
麾下的兵马,立即不负后命左右了胜败并掌握全局。
全权将叛军转交给无
处理后,晴谚即领着剩余的护皇军返宫,一夜血战下来,坎天宫兵力损失极重,她模模糊糊地想着。今后,坎天宫恐无法再负起捍卫陛下的职责,也许她该将浩瀚交给无
,或是离火宫的孔雀,不然的话,她就得先行揪出丽泽布在帝国裹所有的暗桩,并彻底消灭丽泽留在中土的势力,这样一来,
后浩瀚在中土里,才能真正的安全无虞。
抖颤着手推开寝宫的门扉后,四肢几乎快没什么感觉的晴谚,在室内不明亮的光线下眨了眨眼。直到双眼逐渐适应了室内的明暗,已离开地宫的浩瀚,他那静坐在御案内的身影,立即出现在她的面前。
原本还满面期待的浩瀚,在见到她过于苍白的面色后,随即自案中起身,边走向她边朝身后喊。
“来人,传太医!”
直走向他的晴谚,在他还未来到她的面前时,眼前一黑,再也站不住地跪了下去。
及时接住她的浩瀚,紧竖着居心,在两手掌心底下传来
濡的感觉时。他翻开掌心一看,这才明白她为何会穿黑衣应战的原因。
浑身不见半点血迹的她,伤处所
出的鲜血,被身上所著的黑农给掩盖住了,为此,他赶紧检查她身上究竟有多少伤处。
眼前的黑雾渐渐淡去,晴谚乏力地掀开眼睫,就见浩瀚的脸庞近在她的面前,或许是因为她太过疲累,也可能是因为他靠得太近,此时的她,竟在他眼中看见了不舍。
哀过她身上的掌指,在碰触到她的伤口时疼得令她皱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时,她却有种很想微笑的冲动。
她颤颤地抬起手,他随即将它握住,可她却挣开他,往上轻抚着他的脸。
“冲着你这副表情,你不欠我了…”
“朕怕你不守信。”气息有些不稳的洁瀚,拉下她的手,与她的指尖
握扣紧。
她还有心情自嘲“我只怕我死不了。”她若真死了,也许护国忠烈祠里头会有她的位置,死不了的话,这就只能证明,她不是忠臣的那块料。只能是天生的奴婢命。
“你受了多少伤?”根本就数不清她身上有多少大小伤处的浩瀚,眼下无半点与她说笑的心情,他只想
了她的衣裳,好找出那些被她刻意藏住的伤。
“不多。”她一语带过。
“睛谚…”为她敷衍的态度,浩瀚的面色渐渐变暗。
晴谚却在他的脸难得
了半边天时,突然伸出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使尽力气将他拉至她的面前。
“下辈子,我不要再伺候你,我再也不要当你的女官或是总管,我也再不要看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成。”他很好商量。
勒索到想听的话后,她颇为满意地颔首,但在双跟见着他失去小指的左手时。她的心又随之揪紧。
“疼吗?”她抚着他已包扎妥当的断指问。
“已不疼了。”他扳过她的小脸,心急地开口。“你先回答朕的问题,你受了多少伤?”
闭上眼休息的睛谚没空回答他,只是过了一会后,她又张开眼凝视他很久很久,她那专注的目光,令他觉得她似乎有哪不对劲。
“假若…”靠在他
前的她,喃喃自语般地问:“假若没有那一
,你说,我俩会如何?”
浩瀚怔了怔,此刻那双看向他的盈盈眼眸,他突然觉得与当年那双坦然而视的美眸好相似,一下子,那些被他们堆至角落里的回忆,遭她拖至他的面前。
他不答反问:“若无那
,你想如何?”
自多年前就在她面上消失的甜美笑意,像是久违的彩虹,在大雨过后终于再现姿影,令浩瀚霎时忘了该如何挪开他的眼眸。
她微笑地以指划过他的轮廓,带点恋恋的感觉,修长的指尖在他面上徘徊不去。
“我会找个时间告诉你,我看上了你。”就像他看上了她一样。
丝丝的激动自他的眼底一闪而过,彷佛有着无穷尽的耐
般,他淡淡再问。
“然后昵?”
“我会打败所有的女人,成为你的皇后。”她气定神闲地再道,自信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件很容易达成,而她只是没去做的事般。
“那,为何你改变了念头?”
“因我曾和你一样蠢。”回想起这些年来他俩相处的点点滴滴,她不再否认,自双亲死去后她与他一同合作的愚行。
蠢的是什么?
一点点的不能原谅,一点点的不能轻易低首承认,爱意其实凌驾于一切之上,他们执意偏执于一个僵守的信念,而后,岁岁年年下来,偏执就成了一座他们亲手盖成的地狱。荒谬的是,他们反覆地在炼狱里头兜转徘徊,找不到出口,翻不了身,最后连叹息都快消失殆尽了,可他们却还是愚蠢得没有人主动放下那份偏执自救。
其实情爱并没有伟大到可撼逃诏地,或是让人舍生忘死,但恨意也没有。
也许以往的眼泪是真的,心痛是真的,
情曾经枯萎死去也是真的,而不想再豢养着孤寂,只想抛开一切刻意掩盖的虚假好好爱一回的心情,在此刻,却也不是假的。
“我当过傻瓜了,你呢?”她将面颊贴靠在他的
口上,清清楚楚地感受着他最真买的心跳。
“朕仍旧是你口中的混蛋。”他抚过她的发,伸出双臂将她娇小的身子揽进他的怀里。
他的话牵动了她嘴角的笑意,倚在他怀中的晴谚,心满意足地将眼合上,一直紧绷着的身躯,也因他温暖的体温逐渐放松下来。
前忽感到一阵
意,浩瀚低下头,这才发觉他的衣衫上染满了她的血。
“太医!”他随即扬声大唤。
“我不会死的,因我还要告老还乡…”两手紧按着自己
口的晴谚,低声
着气向他保证。
“朕说过朕不会准的。”他边说边拉开她的双手,不顾她的反对
掉她身上黑色的外衫。
在见着她里头的内衫处处被鲜血染红,尤其是在四肢处更为严重,正待发作的浩瀚才想说些什么,晴谚干脆在这时一手拉下他的衣领,二话不说地侧首吻上他的
。
她在他的
上喃喃低语“我真想吃掉你这个意志不坚,跟我一样轻易就改变心衷的混蛋…”
霍然分开的
瓣,上头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头一回觉得自己心情,竟然就这般任人
捏,他却全然无法左右或是抵挡,些许的沮丧感,令他不
蹙起眉心。
“你知不知道,你在本
毕
时,与你平常伪装的德行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老早就很想对她说她的个性其实很阴暗了。
她愉快地绕高了
角“客气了。”跟他和无
相比,她算是功力尚浅的了。
遭人十万火急拎来的太医,跪在他俩后头老半天后,觉得自己现下出声也不是,不出声也不是。
“呃…陛下?”他是不是打搅到某两个人的好事了?
“快过来替她瞧瞧。”浩瀚马上朝身后扬手。
然而似再也无法忍耐的晴谚,却在深
了口气后,身子瞬问瘫软了下来,浩瀚在她失去力气时连忙搂紧她。
“浩瀚,我好后悔…”眼皮似有千斤重,疲惫如同排山倒海而来,转眼间她几乎快睁不开眼。
“后悔什么?”
“后悔当初我为何不坚持到底。”如果当年她没有因为自责而放弃他就好了,也许这样一来,他俩的人生风景,这一路上就将有所不同。
也许就将花香处处,或是柳暗花明,也许就能
依为伴,彼此安慰着伤口、彼此坦然以对。也许…”有很多的也许,只是她放弃了那个也许,令它成不了另一个也许。
无瑕死后,在无
接替了亲姐的位置成为皇后时,退至暗处的她曾想过,也许这样是最好的,因无
天生就是颗璀璨明珠。她既聪颖无比,又看似柔弱得需要有人好好疼惜,加上身分的关系,无
的确是稳座帝国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
而她呢?她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一道永远阴暗,静静跟随在浩瀚身后从不离开的影子。
到后来她才明白,她不是从不离开,而是离不开。
她离不开的,之所以会如此,并不是任何加诸在她身上的责任,也不是任何的内疚,而是她无法离开这名在她的生命路口中处处与她
错的男人。
她不是甘心成为他的影子的。
紧握着他衣衫的指尖,逐渐乏力地松开,她闭上眼,身子软软地自他
前滑下。
“我再也不想后悔了…”已经够了,她再不当他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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