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牡丹宫
“有德妃的一天,就没有贵妃娘娘出头的日子!有德妃的一天,就没有贵妃娘娘出头的一天…”
秦媚娘耳边不断地响着她姐姐们说过的话,那一句句宛如一枝枝针刺进心窝,那种不见血的剧痛,真教她坐立难安。
不行!她得反击!
因为,昨夜这女人不是没让皇上来牡丹宫吗?!而且据宫女回报,皇上又在
月宫待了一整夜!可恨!好个矫情之辈。
“来人!”秦媚娘阴沉的表情,直教身边的人
骨悚然。
“贵妃娘娘。”一名美婢谦恭地
上前。
“替我送帖到
月宫,就说我请德妃娘娘今晚赏月。”清冷的声音,宛如北国的冬雪。
“是!”宫女退下。
秦媚娘忽地放肆
笑…
郎珞映,本宫会让你有个难忘的月夜!
“哈…”诡笑忽出,格外慑人心魄。
“你说什么?”柳青苑梳妆的手忽然停在半空中。
“启禀娘娘,今晚秦贵妃打算邀请德妃娘娘赏月。”婢女小莲持平地再复述一遍。
“知道了,替我传紫燕子来。”柳青苑沉稳地令人怀疑,她是否从不知道什么叫作情绪。
“最。”小莲震惊了下,旋即收住疑惑,衔命而去。
“今夜真是个赏月天。”柳青苑这才幽冷地笑了。
那笑容似乎掺杂了一些不能臆测的诡谲。
好冷、好冷…
牡丹宫满园牡丹,入夜仍透着淡淡的馨香。
为了
接德妃娘娘来此赏月,几乎所有的宫女全员出动,从清洁、布置到赏月食用的糕点、水果的准备,真是忙坏了这群美婢。
秦媚娘当然不会放过盯监的责任,尤其走到那段直入牡丹亭的路上,更是巨细靡遗地检视地面上的每块石块,直到…看到那块晦暗不明的突石时,
冷的笑意从
边逸出…
有谁会想到她会用这一招让郎珞映失宠呢!
一个将龙种跌掉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夜夜与皇上同
共枕?就算摔不掉龙种,也包她跌得花容变
!
秦媚娘得意的同时,却忽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危机。
丙不其然,一抹似轻燕的身影,不发一声地来到她的身边,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一包薄如纸的东西
进了她的水袖里,一个纵身就不见人影。
“什么人?”秦媚娘惊问。
她几乎以为是自己错看了呢!不过,那阵风却真真切切地刮在她的身上!
仰望着天上明月,突来的不安,教她有些心慌,再睇了睇地上的突石,竟想…取消这次行动。“娘娘!娘娘!”婢女倩倩的呼唤声突然传进她的耳边。
“什么事?”她不悦地回问。
“德妃娘娘已经到了。”倩倩禀报道。
“知道了。”她继续冷着一张脸。
请对方赏月不就是应了一个目的…让皇上重新正视她秦媚娘的存在!如果就这么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只怕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上好的借口下手了!
再睇了眼地上的突出物,她的心登时冷硬如石。
郎珞映,你就别怨我了!
以后…子安哥哥就是她一个人的!
躲在牡丹亭后方的阴暗处,也有双眼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好戏上场。
秦媚娘显然没有察觉,连应邀而来的郎珞映也无警觉。
“我的好姐姐,谢谢你肯移驾牡丹宫与我一同赏月。”秦媚娘一脸假笑,厚厚的胭脂似乎也难掩她的虚假。
因为内疚而必须作出回应的月牙儿,自然不好拆穿秦媚娘的假面目。
她当然知道宴无好宴这个道理。想那秦媚娘绝非出自好意邀她赏月品茗,只怕是为了昨
皇上未摆驾牡丹宫之事,来个控诉吧。
基于礼貌与愧疚,月牙儿歉然地解释:“谢谢妹子不记前嫌,还邀我赏月。”
“姐姐说得哪儿话,什么前嫌?”秦媚娘矫情的回应“我一直想邀姐姐赏月,今晚月
分明,秋风飒
,是个赏月的好天气。”
“是啊。”月牙儿尴尬地笑对。
“来,我们先到亭内坐坐。据传每年这个时候的子时,月
最美,时辰尚早,我们不妨先品茗茶饮、食些果粟,话话家常,妹姐说可好?”
这也好。”对于这种虚伪的应对,月牙儿有些招架不住,甚至想逃。
她俩一走入牡丹亭,四周的女婢便鱼贯入内,沏茶、奉上干果、茶点,耳边这时也传来悠扬的古事声。
“德妃娘娘请用茶。”倩倩小心冀冀地奉上青瓷杯。
“谢谢。”月牙儿含笑地端视了倩倩一眼。
咻地…一粒近似仁丹大小的葯丸,在这时飞
进杯内。
没有武功底子的秦媚娘与执杯的倩倩,都不曾察觉任何异状;月牙儿机警了起来,朝那黑暗的角落探了去…
虽然,她看不见黑暗中躲了什么人,却隐约地感到一股杀机!
这茶,她是不能喝了。
“姐姐,请用茶。你来自关外,想必你会喜欢云南、四川的普洱茶。秦媚娘已端起自己面前的瓷杯与她对饮。
“多谢妹子费心。”她端也不是,不端又失礼。
兰儿自是看出主子的心思,当下拿出银针。
“请贵妃娘娘恕罪,我家德妃娘娘的一切饮食,均需以银针测过之后可食用。”
“放肆!”秦媚娘恼怒地拍着桌沿。“你这个奴才胆敢暗喻我有加害妃娘娘之意?”瞟了主仆两人一眼,肃杀眼神乍现。
“奴婢不敢,只是…”兰儿还想说什么,就被月牙儿打断。
“好妹妹,别怒了。兰儿不懂事,但请念在她护主心切,别与她计较,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她这一回。如何?”月牙儿代为求情,态度不亢不卑,秦媚娘只得拾阶而下。
“姐姐说得是,我先饮。若有加害之意,不得好死。”秦媚娘不顾这茶是否烫嘴,为表清白,眉心挑也不挑地一饮而尽。
月牙儿自忖再不举杯就太失礼了,只好端起青瓷杯,以水袖遮住,假装饮茶,但朱
连杆沿也没碰一下,只是晃动杯儿,释出部分茶
以表饮过。
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杯中物,甚至杯缘都有可能被人下毒或是毒。
秦媚娘看见瓷杯的茶水少了,心头的
怒终告平息。
黑暗中的黑影,也得意的
笑着…
因为,她并没有在茶水中或杯沿上抹毒;她用的是会产生晕眩,伴着颤感,甚至视线模糊的葯剂,也就是刚才丢入杯中的小葯丸所产生的气体,只要对方
入,即会产生效力!
果然,月牙儿开始感到浑身不对劲,整个人轻飘飘的。
“娘娘…”兰儿关心地唤着。
“姐姐,你怎么了?”秦媚娘也看出她的不适。
“我的头有点痛,必须打断妹子的雅兴,提早回宫了。”她的手指头,又开始麻颤了…
她没喝茶,也没吃任何一样由秦媚娘准备的东西啊!这是怎么了?
但她可以肯定,自己中毒了!
“那我也不留姐姐了!来人,送德妃娘娘。”秦媚娘也是一头雾水,但在月牙儿踢踬地走出牡丹亭时,远远地就眺见地面上的突石,登时会心一笑。
真是天助她也!
体力不济的月牙儿果真在秦媚娘设下的突石前眼花,身子一软,向前栽去…
“公主!”兰儿惊慌地蹲下身子,连忙扶起月牙儿,急吼吼地叫道“快叫御医!快叫御医!”
“你们还不快去!”秦媚娘吼着身后的宫女,伪怒的口吻,却含着欣喜的声调。
没想到这么快就摆平了月牙儿!
躲在黑暗中的黑影,也
出大功告成的笑容,纵身一跃,离开现场…
一片纷
的杂乱声中,却没有人察觉那抹黑影原先待过的地方,突然掉落了一块青色令牌!
“啊!”刘子安恼怒地低咒,手中的
笔竟头尾分家,正好落在墨盘中间,顿时墨汁四溅,并将他批合的奏折弄得墨星点点。
“皇上,奴家替您再换一支御笔。”陈有风战战兢兢地说着。
“不用了。”刘子安倏地站了起来,他嫌恶地看着黄袍上的墨汁“替朕更衣,摆驾回
月宫。”他哪还有心情再看奏折,
说不上来哪不对劲,总觉得笔头、笔杆分家,不是个好兆头,
他得赶紧回到
月宫看看月牙儿!
“是。”陈有风不敢怠慢。
“启禀皇上…”御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人声。
“什么人?”陈有风追问。
门被打开了,一名小太监急
的奔了进来“叩见皇上。”
“免礼。”刘子安又脸了身上带着斑点的皇袍一眼,满脸不耐。
“打搅皇上,该当何罪?!”陈有风代皇上怒责小太监。
“奴才知罪!实在是有急事禀告皇上…”小太监双膝一跪,吓得浑身是汗。
“快说吧!”刘子安似乎感染到他的恐惧,更加躁郁。
“德妃娘娘…”
话未落,就被刘子安急切地打断“德妃她怎么了?”
“她…她…太医说德妃小产了。”
“什么!”砰地一声,只见那以上好红桧木制成的书案,凹了一个
。
“娘娘她…小产了。”小太监噎了口唾沫,又报了一次。
“为什么会这样?”月牙儿精通医理、处事小心,没有理由会让这种事发生!
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意外?
“小的只知道娘娘今晚去秦贵妃那儿赏月,赏到一半就不支倒地…”小太监拉拉杂杂地说着自己知道的情况。
“来人,马上封锁牡丹宫,任何人不得进出,彻查到底!速速摆驾
月宫!”他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愿月牙儿有半点损伤。
“是。”小太监倏地起身。
刘子棋急匆匆赶往御书房,无意间却瞧见一抹紫影,从牡丹宫鬼鬼祟祟地奔了出去,马上追上前去“站住!”
紫衣人见行踪败
,头也不回地继续蹿逃。
“哪里逃!”身手不凡的刘子棋,马上尾随追踪。
紫衣人见即将被赶上,登时止住脚步,出奇不意地反身朝刘子棋洒出葯粉,空气中马上
出类似上等普洱茶的茶香味。
有毒!
刘子棋连忙以袖口捂住口鼻,紫衣人也就利用这空隙蹿逃。
“别逃!”待刘子棋挥散这带有
神经的味道后,懊恼的他,这才冷静回想之前的种种疑点…
他嗅了嗅沾在身上的气味,这味道不正是…
这种葯剂称作睡莲,只要闻到它的气味,便会产生幻觉,四肢无力、双眼无神,待葯力消失,根本无从查起被何人下过
葯。
普天之下只有两个人会调配此葯,一是他的恩师韦笑白;另一个就是…
柳青苑!
难不成那个紫衣人就是她?!
不!不像!她的身影比柳青苑更清瘦些,也不似她那般修长。
如果她不是柳青苑,那她的
葯是从何而来?!
自柳青苑那偷来?
不可能,宫中的守卫如此森严,想偷娘娘的东西谈何容易,再说,没有人知道柳青苑会调配这种葯剂,后宫更不容此物害人。
那么…只剩下一个答案了,就是柳青苑亲自交给那紫衣人了!
但为了什么要陷害秦贵妃?!
她俩在后宫的地位可说是在伯仲之间,何须如此?
就在他百思莫解之际,远远就瞧陈公公率领
卫军包围牡丹宫,声势浩大地让人以为发生了叛变。
“陈公公,牡丹宫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参见忠孝王,恕奴才不能透
,忠孝王若想知道真相,就直接问皇上吧!恕奴才有要事在身,不多留。”陈有风马上率军直入牡丹宫。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子棋决定自行打探,纵身一跃,飞至官檐,就听见陈有风的声音“秦媚娘,皇上有今,在德妃娘娘小产意外未查明之前,所有人不得进出!”一个冷眼,对着身后的
卫军说;“搜!”
“什么!”秦媚娘顿时花容失
。
躲在屋檐上的刘子棋终于明白真相。
只是他很疑惑,据皇兄透
,德妃娘娘不但身手矫健,而且精通医术,没理由会让秦媚娘害个正着。
紫衣人的身影又如鬼魅闪进他的脑门…
难道这事和青苑有关?!
希望没有!
毕竟他俩曾有过同门之谊。
“月牙儿,你感觉怎么样?”刘子安怜爱地抚着她憔悴的脸。
“皇上…”月牙儿无力地掀开双眼,昔日湛蓝的泽盼似乎在顷刻间黯淡了许多“臣妾对不起皇上…”泪不自
汩汩逸出。
“别说了,只要你平安,比什么都重要。”他激动地抱住她,深锁的眉蹙得更紧了。
“皇上…”呜咽的泣声仍止不住。
胎儿的死更让她领会到宫闱生活的无常,尽管皇一对她情深义重,但仍不能保证她能年年无忧。躲在黑暗的暗箭,总教人防不胜防。
最让她自责与心伤的,莫过于她与子安的结合,是这么不容易,就在她幸得龙胎之际,却遭人嫉妒,使腹中的无辜生命就此终结。
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怀有他俩的结晶?!
“月牙儿,你好好休养,我不相信我刘子安会没有子嗣!”握紧的拳头宛若誓与天争的反击。
“皇上,请赐罪吧。”眠见他的怒与悲,比鞭答更教她心痛。
“这不干你的事!我已叫陈有风去秦媚娘那儿查个清楚了。”刘子安没有半点责备她的意思。“不关秦贵妃的事。”她说得斩钉截铁。
因为,那粒类似仁丹的东西掉入她的瓷杯时,秦媚娘根本不知情,若说她有罪,也是她看见自己不适时,一闪即逝的欣喜眼神!
“不是她?难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毒手?”机警如他马上听出弦外之音。
“不知道。”这也是她的疑惑。
“那我们就等陈有风的消息吧。”他还是相信秦媚娘与这次意外
不了关系。
“启禀皇上…”陈有风已经跪在门外。
“此事查得如何?”刘子安转身走出寝宫,一派尊贵地看着陈有风。
“在秦贵妃身上搜到一包类似葯材的东西,而且德妃娘娘跌跤的地方,有一块重新翻动过的突石,足见秦贵妃居心叵测。”陈有风巨细靡遗地禀明。
“将秦媚娘拿下治罪!”刘子安大怒。
“已将她拿下,但秦贵妃直喊冤枉。”陈有风又追。
“哪个犯罪之人会坦诚犯罪?”刘子安不以为然“赐白绫自缢。”冷残之
已掩去昔日飞扬的俊容。
“皇上开恩,就请饶了秦贵妃一命吧。”月牙儿撑着虚弱的身子,掀帘而出。
“月牙儿,你怎么起来了?”刚毅不决的五官马上放柔。
“皇上…开恩。”她跪了下来,因为她相信秦媚娘不是真凶。
“月牙儿,她要害你,你还为她求情?”刘子安为她的宽宏大量心折,也为此感到忧心。以她这种心
,躲过一次算是侥幸,但谁能保她永远康泰。
“皇上…”月牙儿执意跪地不起。
“唉!”轻喟之后,刘子安转向陈有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撤去她的贵妃之位,打人冷宫,终生不召!”
“是。”陈有风更加见识到月牙儿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还不下去。”刘子安余怒未散。
“还有一事上禀。”
“快说。”
“这面青色令牌,是在牡丹亭外的树丛里捡到的。”陈有风话中有话。
“可查出它的来处?”刘子安问道。
陈有风向来心思甚密,他提出疑点足见这事另有蹊跷。
“应是水莲宫的令牌。”他答得冷静。
“柳青苑?”她也有份?!
“启禀皇上,忠孝王有要事觐见。”门外的执事太监趋前上禀。
“宣。”二弟来做什么?难不成前方战事又吃紧?!
刘子棋一进门,就瞧见皇兄手上的青色令牌,脸色遽变。
“皇弟你也认得它?”这种眼神绝对透
出某种信息。
“我…”他犹豫了。
“我要知道实情!”嗜血的波光像一道电
,毫不留情的飞蹿。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月牙儿!何况这次还失去了他们的骨
,对方必须血债血还!
“这…我不知道自己的臆测是否正确?”刘子棋从未见过皇兄那种狠厉的眼神。足见今牌的持有人真的惹怒了他。
“说!”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柳贵妃的。”他的肩头突然垮了下来,仿佛已经亲眼目睹一场劫难。
“来人,带柳青苑!”话落。却不忘追问:“你来做什么?”
“边关再度吃紧,守城大将已重伤,该城已不保。匈奴单于赫连比并放话,不出半年要血洗洛
。”
“他做梦!”脸色乍变,再也锁不住眉心的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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