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啊!任,我说了不要这样!”
初樱哭喊著,却无力阻止心爱的男人愤怒地以拳头不断槌打山壁的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
敖任双目尽是殷红的血丝,不单此,他的拳头更因为重击山壁而不断
出鲜血,但这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他心上正冒著的血又何止这些?
“停手啊,敖任!我拜托你快点儿停手!”
那些血让初樱心疼得哭红了眼睛,她试图阻拦他,却只是让透明的手不断地穿透他的手和那些怵目惊心的血。
他说得对,原来躯体是真的很重要的,那种能将心爱的人拥进怀里安抚,能够阻止心爱的人继续伤害自己的基本要求,真的非常重要。
她咬咬牙
,不许自己再哭泣。“我说真的!你再不停手,我会立刻离开,在我魂飞魄散前,你就会先失去我了。”
“不要!樱樱!不要!”
他闻言大惊,伸手
捉住她的手,但依旧什么都没能握住。
她是一缕幽魂,她是真的随时会飘离他身边的。
他一边盯紧著她,一边深呼吸,强抑下全身猛烈的颤意与恐惧。
是的,他恐惧,他非常的恐惧。
他会如此失控,其实是因为恐惧呵,他害怕,害怕自己将要永远失去她!
“樱樱,我答应你,我不生气,不伤害自己了,我刚才只是一下子失了理智而已,你会没事的,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连娘娘都允了我们,不是吗?连最困难的那关我们都已经撑过了,不是吗?”他眼神充满悲伤,像个无助的孩子“我不生气了,樱樱,你不要离开我。”
她温柔地点头,心疼地看着鲜血淋漓的手。
“疼不疼?”
“不疼。”他艰难地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待会儿你就能帮我裹伤了,我等你。”
“好。”她轻轻点头,注视著他的眼神是眷恋不舍的“你等我。”
她还是给了他承诺,明知这承诺是不会实现的。
突然间,她忆起了王母娘娘的话…
因为你比他短寿,所以他是注定了早晚要看着你在他面前死去的,你既然爱他,又怎么忍心看他因为失去你而伤心?
初樱缓缓地开口“这样也好,娘娘说得对,既然我早晚都得离开你,那还不如愈早愈好,也省得你愈陷愈深,
后只会更加痛苦。”
“娘娘样样都对,只有这句话不对,我绝对不会让你从我身边离开的。”
“傻话!”她柔柔的笑了“大限来时你怎么拦?”
“待会儿若真有鬼差来时,我会和他拚命。”为了她,他真的是宁可连命都不要。
“没有鬼差的,我只是除了仙籍的花魂,魂灭时只会蒸融在空气里,什么都不存,好像我从不曾来过这世上一样。”她笑得有些凄凉。
“不可能的!”敖任蹙紧眉头恨恨地道。“娘娘什么都算妥了的,她既已有意成全我们,那她就不可能没算出你的凡体早已枯萎。”
初樱蹲下身凑近那了无生气的枯枝,眼中满是不舍。
“都这么久了没人来浇水,这地方又罕于下雨,要真不枯那才是怪事。”
“是我的错,当初既养活了这株樱,却又疏于照顾。”
“这哪能怪你?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啊。”
脑中灵光一闪,敖任忽地跳起来。
“樱樱,你还记得你走之前娘娘和你说的话吗?她说的『去吧、去吧,花要生得好,毕竟是离不了水的』这句话,肯定是有玄机的。”
“我不懂。”
初樱摇头,却见敖任突然昂立于一块突起的大石上,双手高举,对著朗朗青天高声嘶啸。
“任,你想干嘛?”
“既然要水,自然就得下雨。神龙都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不提别人,单是我大哥就可以连续下三个月的雨不歇。”
“你试过吗?”
“小时候玩过几次,但成年后心思都放在别的地方了,有些疏于练习。”他难掩愧
。
两人心知肚明,他成年后的“心思”都是搁在什么地方上。
在瑶池遇见她之前,他的生活实在是够糜烂了,除了那成串的猎
名单外,他根本毫无建树可言。
“你放心,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够办得到。”
这不是妄语,他一再的嘶啸后,天空终于布满了乌云,然后开始下起滂沱大雨。
雨里,他和她都睁大了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株樱树。
时间慢慢地流逝,他在等著,她也是,仿佛等待的是上天的审判。
半个时辰过去,那株樱在雨里依旧枯萎。
初樱不敢出声,只敢用眼角偷观他,他的脸比天上的乌云还要阴沉,让她心里好难过。
放弃了吧!
她想这么说,却不敢,因为她好怕他又要
待自己。
“这没道理!不可能的!娘娘明明就是这个意思!”
大雨中,敖任双瞳怒瞪,双拳握紧,强忍著再度自残的冲动。
他怕吓著了她,可是天啊,他真的好想好想杀人哪!不但杀人,还要毁天灭地!他好恨,恨透了这残酷的一切!
“算了,任,我知道你已经努力过,那就够了。”
雨水穿透了初樱透明的身躯。
她感觉到自己愈来愈稀薄、轻盈,她几乎都快要看不见自己了。
她,正缓缓地消失。
初樱满心不舍,不是舍不得这个天地,不是舍不得无尽的仙寿,她唯一不舍的只有他啊。
“不够、不够,根本不够!老天哪!祢到底还想要我怎么做呢?”
大雨中,敖任像只困兽疯狂地大吼。天哪!祢若真有本事,就来取我这神龙的魂魄,放过那可怜的樱灵吧!
强烈的痛楚在他体内翻搅,怒火在他
间熊熊燃烧,灼烧得他都要发狂了,如果再不能发
,他真的会被这把心火给烧死了。
他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他仓皇无助,心魂俱裂,滂沱大雨中,他哭了。
委顿地跪在地上,他痛哭失声,眼泪和著雨水四下迸飞。
他的眼泪让她更心疼,她不要呀!他原是个多么
不羁的潇洒男子,她不要他为了她而变成这副悲惨的模样啊!
难道这就叫作爱情?让人领略了何谓痛不
生?
风雨声、哭泣声,成了天地间仅存的声音。
突然,一道细细的声音同时钻入两人耳里。
那是枝叶迸生的极细声响,在这么大的雨里原是不可能听得到的,可是因为这声音对他们非常重要,所以他们都听得很清楚。
那原本形销骨残的樱树,竟在他的眼泪无意间落在那上头时出现了奇迹。
树干上伸出了细细的枝桠,枝桠慢慢地地往上长,冒出了点点新绿,然后在绿叶间,一颗小小花苞迸生了,不多时,花儿便缓缓地绽放。
初樱?初樱!两人眼前的,果真是一朵初生的樱花哪!
原来,王母娘娘口中说的水,指的是他真心的泪水。
昔日,初樱的凡体原就是因他而存活的,所以,她的重生也必须仰赖他所供给的活水,那一滴滴来自于真情真爱的活水。
在初樱尚未自惊愕中回神时,敖任已快手快脚地将花瓣及枝桠摘下,铺在大石头上。
时间已迫在眉睫,他们要快点儿才行了。
“快躺下!”他催促著她。“然后,我再来为你创造一次生命吧!”
初樱依言躺在那些枝桠上,在闭上眼睛前,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任,我忘了问娘娘,重生后的我会不会连过去的记忆都没有了呢?会不会连你是谁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傻丫头,不用担心这种问题,我是永远都不会让你忘记我的,即使咱们之间还得再上演一回初樱师姐及敖师弟的那一段。”
她笑了,接著闭上眼睛。
他先喊停了风雨,然后在她身上洒上净瓶水。
这会儿,天地之间安安静静,一点声音也没有,敖任就这么等待著,一刻也不敢将双目移开。
好久好久之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欣慰且满怀感激地看见了她实实在在呈现在他眼前的血
之躯。
她有实体、有温度、有香气,甚至于一如他在她梦中初次见著她时的绝美樱容一样,重生后的她,连脸颊上那因他的粗心而留下的爪痕都消失了。
她的肌肤白里透红,
若凝脂,俏脸生晕,惹人怜爱,让他心神一
。
她,确确实实就是他那全心锺爱著的樱花仙子。
激动之余,敖任上前便想拥抱那坐直了身子的初樱,却冷不防被她开口说出的话给吓住。
“敖师弟,是你?咱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天哪!敖任倏地面无血
。
难道他真的还得再来一回和三头神獒争宠的奋战?
见他身子僵直不动,初樱不
笑了出来。
“骗你的啦!笨笨小青龙!”
突然她尖叫一声,因为他已将她整个人凌空举了起来。
“小坏蛋!我给了你生命,让你重生,你还这样吓我?”
“我吓你,你不也正在吓我?”虽然这么说,被他高举在半空中,她却一点儿也不怕,净是咯咯笑着。“我的好哥哥哪,大龙不计小妖过,快别生气了,放我下来吧!”
“怎么能放?你这会儿可是重新有了生命,要是一开始就让你太过放纵,那
后就更难教管了。”
“那你想怎么罚呢?”
“还记得之前你在我梦里说错话时,我是怎么罚的吗?”
“喔!那种惩罚呀…”她想起了他的吻,于是拉长了尾音,笑得更加响亮了“小坏蛋好喜欢、好喜欢的,神龙哥哥就快点儿开始吧!”
他一边笑,一边将她放下,改为搂在怀中。
“这可是你自个儿心甘情愿领罚的喔!”
环紧初樱,敖任低下了头,如他先前所说的,疯狂地
吻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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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溪镇。
天还没亮,镇长家就响起了敲门声。
门没有马上被人开启,不过那敲门的人倒是
有耐
,一下一下不急不缓地敲著,就是非把人给叫过来不可。
一会儿后,呀地一声,门打开了条
。
镇长
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地问:“是哪位呀?”
门外是一名俊美难言的陌生男子。
他嘴角噙著笑,剑眉鹰目,浑身是不羁的气势,甭出声就已经能
得对方有些
不过气来。
“呃,尊驾是…”
“怎么,镇长您这么快就记不得人了?”
“是敖壮士?”
对方虽眼生,但那含笑的潇洒嗓音却是镇长怎么都不会忘记的。
只见镇长手忙脚
,急急把两扇大门都打开来。
“敖壮士,见到你真好!那
你不告而别,咱们还以为…”
“以为我怕了那黑魔王,所以躲起来了是吧?”
敖任微笑着,大步跨入门槛内。
这时,镇长才注意到他怀里是抱了人的。
那是个酣睡著的女子,是个世上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她那长长的羽睫,花儿似的娇容,似乎一眼就足以
走人的三魂七魄。
镇长好半天才能收回神。“敖壮士,这位姑娘是?”
“喔,我朋友。”
虽简单的以“朋友”二字带过,但敖任垂眸注视著初樱时的温柔模样,完全是男人睇著情人时才有的表情。
“她睡得真
啊。”
“是呀。”敖任抬起头,对镇长一笑。“她已经睡了好几天了,这也是我会多延了几
才回来的原因。如果没了她的帮助,我一个人可还应付不了那黑魔王呢。”
嗄?镇长瞠大了眼。这花儿般娇弱的小姑娘能够对付那个老妖怪吗?
“有关除妖的事,您就别担心了,只是得麻烦您先空出个房间让我和我这位朋友休息。”
“没问题、没问题!”
镇长笑咪咪地带著敖任往屋内走去。敖壮士是他们的救命贵客,所以这小姑娘他自是半点也怠慢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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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大睡一场真是件惬意的事儿,除了在睡梦中突然被人拔头发。
“啊!”大叫一声,初樱自沉睡中惊醒,看见带著尴尬笑容的敖任正蹲在她
前。
“你醒啦?”
“我又不是死人,被拔了头发还能不醒吗?”她白了他一眼,嘟著嘴
著头顶“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担心我会烟消云散,所以想试试我还有没有感觉。”
“乖!不疼、不疼,不疼了喔。”
他坐到她身边帮她
著头,又趁她不注意时再拔下三
长发。
“啊…”初樱迭声大叫,并跳离敖任身边。
“喂!你拔人家头发到底是要干什么啦?”
什么嘛,她原还以为重生后一醒来,便是她幸福日子的开始,没想到竟是面对他这样毫不怜惜的对待。
敖任是男人,自然不懂女人将头发视为珍宝的心思,还以为只要偷偷拔下几
便可去除魔了,这会儿见初樱有些光火,于是源源本本将黑魔王作怪,以及这儿的土地说要用花
的头发除妖的事说出来。
“敖师弟,难道你不辞劳苦救了我,只是为了想要我的头发?”
敖任开玩笑道:“初樱师姐果然聪明。”
见她气得扭头要走,他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拥进怀里,低头他在她耳边
语。
“樱樱,今天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很爱你?”
脸上虽仍带著怒意,但初樱那控制不住往上弯的
角已经背叛了她。
“没有!”
“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好爱你。”
“
麻!”她被逗笑了“嘴里说爱我,其实是打我头发的主意。”
“爱你是真的,打你头发的主意倒也不假。”
她嘟高了嘴,有些不悦“说清楚,到底想要几
?”
“二十一。”
花妖树
的发丝都是有法力的,也同蔓藤一般能够无限的伸长,以此所编成的网自是可以将任何妖物网住。
“不许偷
,我自己来拔。”
初樱将长发拨至眼前,一
地检查著,务求找出发质最差的那
拔下才甘心。
“说真的,你干嘛突然那么好心,非要帮这些人类铲妖除魔?”初樱觑了眼敖任,好奇地问。
“这事儿既是我答应人家的,自然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此外,我暂时还不想回龙宫,你就陪我一块儿在人间玩玩吧,既然要留在人间,那当然得和人们一样有项讨生活的本事啰,捉妖会是个有趣的工作的。”
初樱哼哼贼笑着。“捉妖?你会不会哪天没饭吃了,索
卖了我糊口?”
“什么话,你是我的命呢!饭可以不吃,命却不可以不顾的。”
她笑了,为了他那始终听不腻也说不烦的情话。
“神龙多的是本事,又何必非靠捉妖?”
“例如?”
“例如你可以在市集里摆个场子表演
水顶金球啊,你们神龙不都
会这招的吗?”
“小坏蛋,你当咱们龙族是搞杂耍的呀?这么污辱咱们!”
他一边笑,一边再度将她搂入怀里,打断了她正在检查头发的动作。
“别啦,别啦!”她边笑边挣扎“敖师弟,你弄
了人家好不容易拨分出来的头发了啦!”
“不怕,初樱师姐,师弟来帮你。”
“算了!你不找麻烦就不错了,还帮忙呢。”
话还没说完,初樱的
已经让敖任的
覆上,不单吻著,他的大掌也开始在她的身上摩挲。
“樱樱,先别拔了。”他气息不稳的道。“我突然想起咱们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始终还没做。”
她一边笑,一边在他嘴下闪避著“刚刚是谁说,他只要是答应了的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
“反正那家伙都已经作怪那么久了,就让他再逍遥一会儿吧。”
边
着,敖任那使坏的大掌如入无人之境地在她身上游移。
彻底地爱她,这才真是他半途而废好几回的大事,现在他们身边已没有西王母,没有什么清规戒律,他的爱将不会再被硬生生地打断了。
“敖师弟,你真能确定那将只是『一会儿』的事吗?”
“不,初樱师姐,我不能。”
是呀,他是不能,但是管他的呢!
低吼一声,他抱著她往
上倒下。
这真的不可能是“一会儿”的,他那么那么的爱她,他要的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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