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向倨傲冷然的二少爷,居然会与二少
争吵,最后还闹到关老夫人那儿,这事儿很快便传遍关府上下。
吴涯躲在霜园好几
不出门,连她平
最爱的遛鸭也不去了。关老夫人只好假藉逛市集之名,硬哄吴涯出门。
大同府市集里所买卖的货物,贯通南北,吴涯终究敞不过爱玩心
,没多久便渐渐淡去了在关府这几
的阴影,在各式货摊上
连忘返。
必老夫人不耐久行,让丫头陪涯儿继续闲逛,自己同李嬷嬷在附近的茶馆休息。
摊贩上的货物新奇,吴涯挑了些小玩意儿,忽地锣鼓喧天,她好奇地张望。
“喜九,前面围了一大群人,咱们过去瞧瞧。”说完她一马当先。
原来是猜对联给赏,这可好玩了,吴涯钻左出右,一下子前进到台子右方。
只见台上站着一名酸儒生,身材瘦削头已秃,他向众人一拱手。
“各位雅士,在下路经贵宝地,因缺盘
,偏无长才,因平
素喜对联,斗胆向各位雅士请益,若中我对联者,当赠字帖一幅,若败北者,烦仗义铜子十钱,以资助在下。”
众人一听对联,忙摩拳擦掌,跃跃
试。
“这第一联注意了,上联是…鼻孔子,眼朱子,朱子高于孔子。”酸儒生巧妙地将鼻与眼和孔子、朱子双关出联。
众人想了半天,台子左方传来女子娇媚的嗓音…
“下联是…眉先生,胡后生,后生长过先生。”她将眉与胡带入,并暗示青出于蓝,同样也是双关语。
众人拍手赞好,吴涯也跟着鼓掌,踮脚想看清女子相貌,在拥挤的人群中,只瞧见左前方不远处有位绝
美女,才看一眼,那美人的面容又让周围的人给遮掩了。
“是兰桂坊的当家花旦水仙姑娘,难怪有此才情。”众人低语。
三这位姑娘果然才高八斗,在下佩服。”
水仙盈盈一笑,并不多语。
“好,这第二联则猜个谜语…二二三三四四五,六六七七八八九。”
“这我会!”吴涯急急地嚷,接着挤开群众,上前递送给酸儒生一锭银子。
众人不解。“小姑娘,为何送上银子?”
“二二三三四四五,六六七七八八九。不就是缺一(衣)缺十(食)吗?所以我只好送银子啦!”
众人一听解释,见吴涯天真的表情,又是一阵大笑。
“我也出个谜语,你若猜对了,我也送你一锭银子。”水仙姑娘娇笑附和。
“姑娘请出题。”
“凤在禾下飞去鸟,马到芦边不生草。你猜猜是什么?”
酸儒生自嘲地笑笑,摸摸自己顶上无
。“姑娘取笑了,谜底可是『秃驴』?”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吴涯因此注意到那绝
女子正回身与身后男子喁喁低语谈笑。忽地,她与那男子的视线对个正着,血
瞬间从她脸上褪去。
必展鹰这几
让娘亲挡着,怎么也见不到吴涯,在家里闷得慌,干脆到兰桂坊寻水仙,正巧遇上水仙说要逛市集,因此就一起来了。谁知却会在这里巧遇吴涯,瞧她方才回答缺一缺十时,那可爱娇俏的模样,惹得他不
开怀大笑。
水仙从不曾见过关二少爷如此
朗的笑容,他最多只是似笑非笑,再不就是扯扯嘴角就算是开心了,从不曾
出这般开心的大笑。
“二少爷,您识得台前那女子?”水仙嫉妒,想抓回关展鹰的注意力。
“她是我的
子。”关展鹰低睨水仙,话里已承认了吴涯在他心中的地位,而他脑子想的全是吴涯的可爱容颜,不自觉地柔了冷漠的表情。
水仙一听这话,震得腿双一软,靠向关展鹰的怀里。“你不是曾说永远不会认她是你的娘子,难道你…”必展鹰收敛柔和的目光,微带警告。“水仙,你逾矩了。”
吴涯不知道他们俩在说些什么,但望着水仙与关展鹰状似亲昵地交谈,此刻那女子正温驯地倚在他怀里。
打量女子绝
的容貌,窈窕婀娜体态,还有她与台上的酸儒应答如
,想必琴棋诗画是样样精通…看来水仙才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女子吧。
这个认知使吴涯心一痛。
捣着
口,她转身迅速远离人群,小手死命地抓紧自己的衣襟,希望能压抑下那心犹似被扯裂的剧痛。
必展鹰本想随后追上,水仙却拦阻他。
“别去。”水仙接收到关展鹰的冷寒目光,心中大骇。
“为什么?”关展鹰语气冷厉。
因为你是我的。水仙心想,但她可不会说出口。
“之前二少爷不是曾数落二少
不懂从夫的道理,方才瞧她的模样,显然吃味了,不如二少爷今晚留宿兰桂坊,待明儿个再回关府,二少
的心经过这一夜的患得患失,今后一定会对二少爷死心场地,百依百顺。”
这话说到关展鹰的心坎里,想到涯儿以后会对他死心塌地…
“嗯,走吧,就依你。”他实在已经不晓得该怎么跟吴涯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或许水仙这方法,也未尝不是个转机吧。
吴涯在街上胡乱地转了好几个弯,背靠着墙停下来,但适才二少爷与水仙亲密的那一幕却已烙印脑海。
苦!好苦…
着酸酸涩涩的
口,对自己的境况既觉得可怜又悲哀。
“二少
,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关十五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十五哥,我问你,你认识兰桂坊的水仙姑娘吗?”她如遇浮木,急着求证。
“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儿?”关十五回避与她对视的眼神。
“她跟二少爷是什么关系?”
“二少
…”
“十五哥,你告诉我,求求你。”吴涯抓住他的手哀求。
必十五沉默,之后咬牙道:“她是二少爷的红粉知己。”
“是吗?果真如此。”吴涯虚软地垂下手。
“二少
,那
二少爷没伤你吧?”
她摇头。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
“十五哥,这些年来,我敬你如兄长,现在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我个忙,好吗?”
“你说说看。”
“我想成全二少爷跟水仙姑娘,但娘一定不答应,所以不如跟她说,其实这些年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二少爷,如今我想随你去金肃州,所以请二少爷写下休书。”
“二少
,你何苦这样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想想二少爷才可怜,他喜欢水仙,却不能娶她,我绑着他这么多年,真是可恶。”
“你成全了他们,那你自己呢?”
“我想回乡了,我家在南方的顺昌府,以前因为路途遥远,觉得既已嫁入关家,是关家人,因此不敢劳烦大家说要回乡,现在也该回去了。”
是啊,她出门好久,倦了,想归巢了。
必十五望着她的娇容,以前脸上的天真快乐早不复见,现在有的只是愁容。他一直当她是疼爱的妹子,如果她真是他妹子,他忍心见她如此试凄吗?
“好吧,我答应你,就照你说的做吧。”
“十五哥,谢谢你。等水仙嫁入关府,我会写信跟娘说明前因后果,定不让你为难。”吴涯满怀感激,心里却是痛苦又失落,但她本
善良,知道不该再藉婚约
着二少爷不放。
“二少
,你不用担心我,真要有什么事儿,我孤身一人,走到哪儿,睡到哪儿,没什么差,何况关家主子也不是分不清是非之人。”
吴涯垂眸苦笑。“十五哥,那就先谢谢你了。”
唉,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原来她与二少爷的情…缘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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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展鹰没待在兰桂坊,他跟牧牛人在夜晚的草原上喝酒聊天,知道今年野牛群的动向后,第二
才回府。
想起昨
涯儿的落荒而逃,他忍不住得意。
哼,经过这一晚,她明白自己地位了吧?现在就等她来找他,等他向她训完出嫁从夫的道理后,再好好地疼惜她,自此两人琴瑟合鸣,恩爱一世。
将马牵进马房,马夫见到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他不在意;走在回廊上,错身而过的丫头们不敢望他,急速而过,他当这是主子的威严;关二远远看见他便闪开,关五、关七明明
面走来,却硬生生地在他眼前转向。
他皱眉,悠闲的心情不再,不明白大伙儿是怎么了?
“二少爷。”
炳,原来是他多心,瞧,关叔不就跟往常一般找他吗?
“什么事?”他回身。
“老夫人从昨晚便找您。”关总管垂眸不敢与他直视。
“娘昨晚就找我?行,我这就去找她。”关展鹰还没有自觉。
说完他立即转向霜园,隐约听见身后关总管的叹气声,心还想着…回头得问问他,有什么大事儿不能解决,需要这般长吁短叹的?
一进霜园,关展鹰大刺刺地坐下。
“娘,您找我?”他没看见涯儿腻在娘的身边,觉得有些奇怪,端起丫头们递上的茶喝了一口。“这西湖的龙井果然不错,改明儿个我让商行进
庭的碧螺
,娘喝看看喜不喜欢。”
必老夫人慈祥地瞧着儿子,这么一表人才的人物,俊逸
拔,为什么跟涯儿就是无缘?唉!
“只要是你孝敬的,我都喜欢。”
必展鹰听娘亲突来的宠溺语气,不自在地笑笑,终于还是忍不住探问:“涯儿呢?怎么没见她在霜园?你们娘俩儿不是成
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必老夫人苦笑。“展鹰,娘有一事要请你答应。”
“娘,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啦?您叫儿子做的事,哪件没替您办成?就连娶媳妇儿不都是顺您的意?”关展鹰调侃。
“这件事儿我原是做错了,儿子,你能原谅娘吗?”
“呔,过去的事儿提它做什么,做儿子的哪有责怪娘亲的道理。”
“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关老夫人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摊开后放在桌上。“你签了它吧。”
“这是什…”关展鹰话一顿,怪异地瞪着那张纸,不解地看向娘亲。
“如果你是我的好儿子,就签了它,放小涯儿自由。”
他又瞪回那张纸,原来他没看错,这张真是…休书!
“娘,这回您胡闹得过火了。”关展鹰干笑两声。
“展鹰,签了吧,涯儿陪了我这些年,我已经很
足,可惜你们俩无缘,我不能再误她青春,还好十五这孩子不计较她曾嫁你,你放她走,让他们好好地过日子。”
又是十五?一股醋劲从关展鹰心中升起,关十五到底跟涯儿有何关系?这次让他从金肃州回来,是要安排他担起主事的责任,不是要他回来兴风作
的!之前他陪涯儿遛鸭献殷勤,还没有找他算帐呢,现在竟敢拐骗涯儿跟他走,找死吗?!
“为何扯出十五?”他寒着脸问,情绪就快溃堤。
“十五这些年护涯儿遛鸭,两人有了感情,如今十五要长住金肃州,所以涯儿才来跟我说明,希望跟他一起走。娘问过涯儿,知道这些年来,你们小俩口分房而居,始终未圆房,既然你对她无意,娘怎可再误涯儿,所以展鹰,你就签了这休书吧。”关老夫人神情黯然地说。
这些话使关展鹰的心既受伤又不平。
十五陪她遛鸭,她就喜欢上人家吗?那他
与她一同用膳、下棋、看书、教她赌博,她怎么不来爱上他?难道她只钟情陪她遛鸭的人?那有何难?从此刻起,他天天陪她遛鸭!
“娘,这是您的意思还是涯儿的?”他故做冷静,内心犹似火焚般的焦急、思绪狂
。
“是我的意思也是涯儿的意思,涯儿知道你喜欢兰桂坊的水仙,求我也成全你们俩,唉,这孩子就是这
子,总想到别人,教我怎么能不多护着她一些?”
这是在说什么?他不过就是跟水仙一起在街上撞见涯儿,想乘机顺便教教她顺从的道理,怎么就变成她要求下堂了?
所有的高傲不再,因为他从不曾想过她会有离开他的一
,此刻心正颤抖着。
“我不会签的!”关展鹰大吼,愤怒地抓起休书,撕成粉碎。
“展鹰,你这又是何苦?你既不喜欢涯儿,何不好聚好散?”
“她呢?她在哪里?”他红着一双眼问道。她想离开他?她好样的竟敢离开他?不准,他绝不准,她永远是他的!
“你要做什么?瞧瞧你现在这模样,活像要吃了她,我不会让你见她的。”
“娘,您让我见她,我跟她谈谈。”他
下情绪,咬着牙缓声请求。
“展鹰,你跟涯儿走到这地步,还有什么话好说的?算娘求你吧,签下休书,放了小涯儿吧。”
必展鹰紧抿着嘴,神色复杂,见文房四宝已备妥在桌上,关老夫人亲自磨墨,神情难掩悲伤。
“来,展鹰,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就把休书写了。”
娘,为什么要这样
我?我没说出口,并不表示我不爱涯儿啊!您的儿子是什么
子,难道您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
我?为什么?他眼神控诉地望着娘亲。
“来,快写下吧。”关老夫人
下两行老泪,脸上尽是疼爱与不舍,她又何尝愿意
迫这个心高气傲的儿子?可她不能自私啊!
必展鹰缓慢的步向娘亲跟前,蓦然双膝一跪。
四周传来啜泣声,关老夫人更是泪
满面。
“展鹰,你这是在干什么?快起来!你
子一向孤傲,从不曾强要过任何东西,娘何时见你这般低声下气了?你是想让娘心疼死吗?唉,你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必展鹰不回答,也不起身。
“唉,你自小便是这样,想要什么也不说,就这么不说话让人吓得发慌,是存心折腾人啊?但这回可不行了,小涯儿是个人哪,是个活泼俏丽的姑娘呀,不是你要丢要拿都可以的啊!”必老夫人频频拭泪,仍一味地劝儿子写下休书,关展鹰直
地跪着,沉默不语,固执地不愿拿笔,李嬷嬷及丫头们低声哭泣。
吴涯从内室走出来,早已泪水成河,她心疼地望着关老夫人,忍不住奔向她。“娘,您别伤心,别伤心呀!”
接下来的情势忽然
成一团,关老夫人只听小涯儿发出一声惊呼,还来不及开口喝止,关展鹰已抱涯儿入怀,夺门而出。
“展鹰,你回来呀!你要带小涯儿上哪儿?”
众人忙奔出霜园,可关展鹰早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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