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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走进饭厅,梁柏书一脸晦暗。

 昨儿个夜里他没睡好,他以为瞧见她之后便能成眠,想不到…事情出乎他料想之外。

 他恨不得毁去他的嘴、那充满念的嘴,竟吻了一个姑娘,还留恋不已,简直不可饶恕。可为维护她的清白,这事又不能向她坦承,左思右想,居然失眠了一个晚上!

 “柏书,你来得正好,用完膳你就带着卉心出去走走。”曹妤婕与古卉心“婆媳”早坐在饭厅等人了,她顺势造了个机会给古卉心。

 “我还要上课。”梁柏书想也没想地应道。

 “放心,我早让银子去通知他们今天休息一天,所以你正好有时间领着卉心出去走一走。”曹好婕打着如意算盘,就是不愿儿子再推托、找藉口。

 “娘,学生们这个月已经休息好些天了,再休息下去会耽误进度。”他攒眉,不悦娘的自作主张及干涉。

 “得了吧!这‮试考‬期又不是近在眼前,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曹妤婕听出儿子的不愿意,面色丕变。

 迸卉心一见姨娘沉了脸,忙陪笑道:“姨娘,表哥忙就算了,我找几位丫环陪我出去逛逛就行。”

 “那最好…”梁柏书接口。

 “不行!”曹妤婕坚决反对。”你瞧瞧卉心多体贴!而你呢?只不过是要你尽尽待客之道,你却做不到!这是咱们梁家的一贯作风吗?”

 “姨娘,你别骂表哥了,是卉心不好,不该一来就惹姨娘不开心…”

 “瞧瞧、你瞧瞧…”曹妤婕是愈听心中愈是气愤不平,而这人气全冲着梁柏书去的。

 再笨的人都看出来了,梁柏书又岂会看不懂呢?

 唉,他早该向娘表明他的立场的。

 “娘,我带卉心出门就是了。”等他和娘单独相处时,他再把话说清楚吧!梁柏书在心底暗忖。

 “这就好。”曹妤婕的面色稍霁,侧头就向古卉心说:“一会儿用完早膳,你就安心跟你表哥出去逛逛,用完晚膳再回来也无妨,毋需顾虑时间。”

 “嗯,谢谢姨娘、表哥。”古卉心如愿以偿,笑得俏丽可人。

 梁柏书却是一脸无奈,他昨才发现自己是狂的采花大盗,实在不想再招惹女,这件事若传了出去,他也不必做人了。

 ***

 “小灵子,去砌壶茶来。”曹妤婕一入客房立刻喝道。

 儿子与卉心出门去了,这赶人的工作自然是落在她头上,幸好,她当家主母的气势极旺,并不怕有人耍赖、赖在梁府不走。

 “是。”小灵子一见夫人到,啥话也不敢讲,这阵子她的心脏跟丢石头一般,上咚下的,好不刺

 “梁夫人,您是来找我的?”花妍见了曹妤婕也不意外,似乎早预料到她会再来!只是时候早晚罢了。

 “看来你有自知之明的。”曹妤婕不欣赏花妍起来,虽然她不喜欢儿子看她的眼神和态度,但她有一颗敏锐的心和聪颖的脑子,单是就这些部份,她想,自己是欣赏她的。

 花妍莞尔,边收拾做了一个早上的女红!边说道:“夫人,花妍的伤势已好了许多,但花妍想留下来替公子织完一件风衣再走。”

 “风衣?”曹妤婕不嗤想:这分明是想留下来的藉口。

 现在时序才刚过“小满”她在织风衣,要织到冬季吗?若织到那个时候才愿走,那她让卉心来的心思岂不白费?

 “现在织风衣不嫌太早了吗?再说,梁府虽然不是大户人家,可好歹也衣食无忧,这做衣的事自有裁师傅打点。”意即:快走吧!这里不需要你。

 “夫人的话固然没错,可无奈花妍手拙,只会简单几样技艺,花妍又想答谢公子的救命及收留之恩,只好做件风衣表达心中感激罢了。”话说得简单,可这件风衣乃花妍以大量的文叶汁淬染!再在衣上绣着鹰,费时伤神,一来可避、驱百毒,二来意喻深长,岂是简单的感激两字足以形容。

 “不必…咦,等等。”曹妤婕见挟在花妍手上的风衣,这泽是大部份布料所没有的,再来是绣工,这、这岂是一名手拙之人绣得出来的?分明是她忒谦了。

 为免错看,她作势伸手要看。

 “这、这怎么可能?你会印染?”曹妤婕难以置信,一个姑娘家上哪儿去习得这多次套染?且还无无味,教人辨不出这是哪种色彩互染而成的泽,就连特别专研、习艺过的她,都无法猜得出来。

 “夫人也懂印染吗?”花妍暗自窃喜,其实她早从小灵子口中探到夫人曾经是染坊人家的闺女,因为老爷的欣赏、展开追求,才嫁进梁家。是以,她有意无意间两人的共同点,想赢得她的赞许与疼爱。

 “当、当然懂!不过,你这门工夫倒是少见,你爹是何许人也?”曹妤婕惊讶之后,立刻敛起神色,故作平静。

 “爹,我爹早就过世了。”提及爹,她的眸一转,黯然失

 “呃…”曹妤婕一呆,没想到花妍的爹过世了,但是道歉的话她说不出口,只有继续将话题往下兜。“这是用什么染的?”

 “夫人,是艾草。相信夫人应该知道,青、赤、黄、白、黑乃‘五方正’,绿、红、碧、紫、骝黄是‘五方间’。视东方为青、南方为赤、西方为白、北方为黑!中央为黄,并调得黄青之间是绿!赤白之间为红…”

 花妍说的这些,曹好婕并不曾听闻过,是以有些愣然、有些服气、有些忘情,自然也忘了原来到此的目的。

 当小灵子捧着热呼呼的菊茶进门的时候,愕得差点儿没把杯壶给弄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扭头往外看,天空没变颜色、太阳还高高挂在上头,怎么她才转个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夫人与花姑娘就…

 和好吗?

 她说不出眼睛所见的诡谲气氛,可说打从骨子里发倒也不至于。

 “小灵子,你愣在那儿做啥?快把花姑娘说的‘红花’染料拿过来呀!”曹妤婕喊了声,似乎对她的不够机灵不甚满意。

 “还有别忘了‘胡粉’…夫人,胡粉可以拿来敷面,你带回去试试。”

 “哦,是。”小灵子赶紧收回神,急忙去翻花姑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据说是“红花染料”的红粉,还有可以敷面的胡粉。

 说实在的,她很佩服花姑娘,吃没多少,做出来的事却又快又好,她甚至没见到她出房门,这屋子里的绿粉、红粉、篮粉倒是一钵钵,她这个做下人的也不好多问,只当那是花姑娘托少爷买的。

 “夫人,红粉来了。”小灵子奉上,顺势留在一旁倒茶伺候。

 “这就是你说用‘石榴花’研磨出来的‘红粉’?”曹妤婕看也没看小灵子一眼,看着这大红色泽,满意写在她的脸上。

 “是呀!若说是红粉也不完全,研磨后的泽淡了一些,在谱上不是正统的红粉。”花妍解释道。

 “你说谱?你还习过谱!”曹妤婕的语气几乎是兴奋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家中藏了个印染高手,刻意的疏离像是不曾存在过一般,她亲昵地拉着花妍的手问东问西,更不忘问问胡粉怎么调制,效果如何云云…

 小灵子再度傻眼,她可是适才来势汹汹的夫人?

 这根本就是婆媳间应有的和谐氛围嘛!你一声“婆婆”、她一句好媳妇”

 若不是亲眼见到,她绝对不信、不相信,她摇头想晃去眼睛所见的景象,但这似乎是事实,晃也晃不掉。

 “夫人,喝点菊茶,这茶要温热泡,方能品出它的滋味,而且‮花菊‬有安抚情绪的作用,又能养颜,多喝有益你的肌肤。”花妍不着痕迹地再次展现其中一项技艺。

 “啊,品茶就要配牡丹糕!”小灵子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转身跑向厨房。

 “是吗?你连品茶都懂!”曹妤婕又是一怔,今儿个前来,真是惊喜连连,在花妍身上像是掘宝似的,愈是探入,愈发现惊奇。

 “只是略有研究,不值一哂。”拿起瓷杯,适巧掩住她嘴角扬起的笑意。

 “真是谦虚。”曹好婕在心中有了估量,或许,儿子跟她…

 “夫人,再尝尝这牡丹糕,这可是花姑娘今早亲手做的。”小灵子去而复返,手捧食盘,食盘上两片切得工整的牡丹糕。

 “牡丹糕?”他们早上在饭堂吃得津津有味,她在厨房里忙这个?对于自己稍前对花妍的“排他”举动,曹妤婕不免汗颜。

 “是呀夫人,很好吃喔。”小灵子也出手帮忙,自然有一份成就感存在,鼓吹起来便是特别的卖力。

 “花妍在糕点里加了些花瓣充作提味,清香味十足,夫人尝尝。”

 曹妤婕在她们的注视下,咬了一口…

 登时,牡丹花的香气盈满口腔,滋味美妙得令她一时无法找出适当字句形容,只有一句惊喜可以说明她的内心了。

 “夫人,还可以吧?”

 岂止还可以,简直是太好了。曹妤婕望着咬了一口的牡丹糕,陷入思当中。

 花妍与小灵子对看一眼,识相地没去打断她。她大概一时还不能接受今所见到、听到、尝到的种种事物吧?

 适可而止的道理花妍懂,见梁夫人的神态不再是那么地坚决,她知道她已慢慢接纳自己了。

 小灵子全程参与,看着夫人的改变,她不佩服花姑娘到底,忍不住赞:花姑娘真是太有本事了,她想再过不久,整个梁府都要沦陷啦,陷入花姑娘的魅力里。

 ***

 “表哥…”

 “有事吗?”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时值正午,表哥便说太阳大,急着打道回府,这若不是不喜欢陪她,她实在想不到是为了什么?

 “没有的事。”他并不讨厌卉心,只是不爱她的纠,娘要他陪她出游,其用心何在,他岂会不懂?

 “既然没有,你做什么一脸不耐烦?而且,姨娘明明就说可以用完晚膳再回去的。”

 迸卉心噘着小嘴,她就是不想这么早回去,姨娘说不定还没有把人赶走,现在就回去,万一撞个正着,要再找机会恐怕就难了。

 “我没有不耐烦。瞧,我不是陪你买了衣裳、胭脂、一些小玩意了吗?”他从来没想到姑娘家的玩意会有这么多,沿途逛过来,卉心已经花了至少十两银子,他就不见花妍佩戴什么饰物、抹胭脂水粉…

 霍地想起她,他的心一悸,见鬼的混乱。

 “人家难得来,会想逛久一点也无可厚非呀!”

 “你不觉得这天气炎热难耐吗?”他蹙眉,莫怪孔老夫子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说得不错。

 “一点都不会。”能跟表哥独处,去哪儿她都没有意见,以前她可以什么都依表哥的,但现在多了个敌手,她不能再坐以待毙等表哥主动了。

 “改明儿再说。”就快到家了,他可不想再折回去,不过心中有着愉悦,那愉悦的声音似在告诉他:他回来是对的。

 迸卉心撇了撇嘴,只能盼望姨娘已经把人赶离了。

 “表哥,等我!”她回神,表哥的身影远远在前方,她只有加快脚步跟上去。

 “翠儿,怎么你在这,娘呢?”梁柏书一进门,就看见翠儿手里正抱着几匹布料,像要住客房的方向走去。

 “少爷、表小姐,你们这么早就回来啦!”翠儿看见两人登对的画面,双眸一亮,嗯,夫人有眼光,他们就像金童玉女一样,将来他们若成亲,一定羡煞所有冤家,兀自沉浸在思绪里的她,没有注意到古卉心一脸不情愿。

 “没什么好逛的就提前回来了。娘呢?”

 “夫人呐,夫人在花姑娘房里。”

 此言一出,两人的面上同时浮出吃惊的神色。

 梁柏书快步走往客房,古卉心则是一愣,追了过去。

 “…这‘蓝草’算是应用最广的,‘礼记月令’中不也提及‘仲夏之,令民毋艾篮以染’…”

 当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花妍的房里之际,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眼见姨娘身侧一堆布料,亲昵地坐在花妍身侧,古卉心犹如一只木,呆立在当场。

 “娘!”梁柏书敛起焦急,方才一听翠儿说娘在这里,他的脑子转过不好的想法,以为娘是来赶人的,他万万也想不到会见到这种景象。

 “你们回来了?”闻言,曹妤婕抬头,看了两人才恍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暗叫了声糟,怎么办?这会儿她一点儿也不想让花妍离开了耶!

 虽然她是很想让卉心做她的儿媳妇,可是儿子不喜欢,怎么说都该以儿子的喜好为考量…曹妤婕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私心的。

 “娘、花妍,你们在做什么?”

 他意外发现眼前的书面好温馨,教他好欢喜,对于花妍能在短短时间,让娘有这么大的态度转变,他有着莫名的欣悦。

 “哦,我和妍儿在研究色彩和印染术。”

 妍、儿?

 她们这么好了!看来不单是小灵子会诧异,就是素沉稳的梁柏书都讶得忘了收敛一下。

 他瞧了眼花妍!吹弹可破的脸蛋依然甜蜜、眼泪漾…想到昨夜荒唐,一阵头晕目眩。

 迸卉心脸色微变,她还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想不透姨娘的态度为何会与之前天差地别,但她不忘礼教,称了声:“姨娘、表哥,卉心先回房了。”

 “卉心、卉心…唉,这孩子。”曹好婕喊了声,古卉心没回头,她只有摇头轻叹。

 没跟古卉心离开,梁柏书还待在原地,肆意欣赏这名女子带给他的连续震撼。

 她真的够特别!身上似有着莫名的力,强力附周身人的心与魂,不单是以外貌魅惑,就连她拥有的技艺也与寻常人不同,他瞧着这满室的布匹便知娘一定也被她收服了。

 懊怎么办才好?

 他发觉自己愈来愈受她吸引,就连视线也移不开了,该怎么藏好自己的诡思,他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以往最自信的自制力正面临莫大考验。

 “夫人,您要的布来了。”翠儿抱著几匹布,正好与古卉心错身而过。

 “啊,来了!妍儿你快看,这些布都已经褪了风,要怎样染,调成时下最时兴的泽?”曹妤婕一见布匹来了,赶忙问道,不曾再去顾及古卉心的心思,也把儿子摆去一边。

 “夫人喜欢什么就调什么,说不定夫人穿上身,也能引领风…”花妍由衷说道,眼角有意无意地朝梁柏书望去,见他讶然的表情,她暗自窃喜着。

 喜悦让她不去计较他与吉卉心一同出门的事,反正他们很早就回来了,她不信短短一个白,会影响他的每个情绪与感情。

 若他们真有什么情愫,早就成亲且谁也拆散不了了,可他的人言行不像他们之间有不同的情感,是以她不会相信古卉心告诉她的话。

 花妍这番话,说进了曹妤婕的心坎里,如果能引领风当然是件荣耀的事,但她的主要目的并不在此。想到花妍的手巧、艺巧、嘴巧…她笑咪咪地说道:“你呀,真是嘴甜。”

 再次地,在场的其它人错愕不己,小灵子是已经见怪不怪了,而梁柏书才正要适应哩!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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