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色彩缤纷的气球飘
于广大、充满绿意的庭院里,草坪上放了好几张纯白色的桌椅,乐声悠扬的传达到每个角落,人们的欢乐笑语点缀在音符间。
这是个充满喜气的大宅子,宅内宅外或坐或站着前来庆贺的客人,主角是被众人包围、穿着礼服的一男一女,彬彬有礼的侍者穿梭来回在众宾客间,接应不暇。
迸音穿着侍服,身影在屋内屋外忙碌的来回走动,秀丽白净的面容上始终保持着一股自若有礼的微笑面对众来宾,心里却隐隐潜藏着一股騒动,促使她不断的迈开步伐,走遍这栋大宅子的每个角落。
她实在想不到,在十年后的今天,她竟然还能够踏进这里一步。她想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十年前在这里所发生的事情,那对她来说,就像稚龄孩童小心埋藏起来的宝藏,也许对旁人微不足道,但却是一段难以自她心底磨灭的回忆。
她一一拿起餐桌上不用的盘子、酒杯放到端盘上,然后步向厨房,眼睛仍不自觉的梭巡着屋子内外的每个客人。她期盼,或许还能见到十年前的那个男人,她还记得他的名字叫天邵。
会一直记得他,也许是因为在那段暗涩的日子里、在她短短仅二十年的人生里,他是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一个人,那个两次差点把她推向死亡的人。可是奇异地,她并不讨厌他,并不是时间冲淡了一切,她很清楚。如果是时间的关系,她就不会在十年前几乎每一天都跑来这里,却次次都落入人去楼空的失望中。
当时,她万万没想到,才隔了一天,他就不见了,这栋大宅子又成为一栋空屋。她以为有一天他会再回来,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年里,她几乎天天过来看望,但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后来她放弃了,不再那么执着于心底的希望…再看他一眼,只是每一次路过这里时,她总习惯性地抬头,或许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她期望能再见到他倚在树上的身影吧。
她端着盘子又走了出去,眼睛自然的望向站在屋子中央、这场婚宴的新郎,她还记得他,但他却不记得她了。刚刚他曾向她要了一杯饮料,两人面对面的刹那,他并没有认出她来。这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十年是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如果他还能记得她,那才教她意外。
十年前,那个男人让现在这个新郎替她诊治,从他们之间的相处以及谈话中,她可以知道两人是非常
稔的,她判断两人是朋友,原先她以为他会来参加这场婚宴,一开始的一、两个小时里,她常常看向新郎的周围,可是并没有见到他,到现在已经陆陆续续地有人离开,她想他是不会出现了。心里虽有遗憾,但和十年前那种满心的失落感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迸音照例把一些多余的杯盘拿向厨房。
罢开始的热闹气氛到现在已慢慢转淡,这是场美式的婚宴,新郎新娘在广大的庭院宴请宾客。因为时值晚秋,再加上这里有好几棵可供人乘凉的大树,所以就算是台湾位于气候炎热的副热带,这里的气温仍凉爽得让人感到舒适。
庭院被布置得温馨热闹,喜气洋溢,但比起一般美国家庭的婚宴形式,这场礼宴更显豪华,光是服务生就有三十个,而她是其中的一个。
从以前她就隐约的认知到,他跟现在的这个新郎都是属于另一个阶层的人,一个她永远也无法涉及的上
生活…她停顿下动作,随即神色自若的走向人群。她边走边想,他跟她之间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自从她更懂事以来,她就知道十年前她能走进这宅子,还在这儿睡了一夜,纯粹是一种意外与巧合,一种连她的伯母都斥之为天方夜谭的事。
迸音微微地叹息,她还记得当年十岁的自己跑回家后,她的伯母是多么不谅解,除了对她冷嘲热讽外,还一直不相信她曾真的在这栋宅子过了一夜,就连她的堂哥在接下来的几个礼拜中,都拿这件所谓异想天开的事来当作笑柄攻击她。为了证明她没说谎,她就天天过来这里等待,她想要让她的伯母、堂哥以及在当时取笑她的人知道,她不是个说谎的人,更不是个虚荣投机、不切实际的人。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知道,原来这里对一般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她应该停止想要再见他一面的念头,何况事情已经过了十年,不该再有什么期待的。只是或许是习惯了吧,习惯了那一年里天天站在门外、习惯了经过这里就抬头看望、习惯了或许能再见到他的念头…那可能变成了一种心愿、一种痴想、一种固定在心里的执拗…
她又叹了口气,十年来,她也渐渐变成崇拜这里的那些人之一,只是没想到她今天还能够再度光明正大的走进这里,还里里外外的走遍每个地方,看清楚了十年前她未曾仔细看过的装置摆设。这样,也算弥补她心里的那份遗憾。等这场婚宴结束、当她走出那扇大门后,她也就能结束这长达十年的想望。
婚宴已近尾声,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她把最后留在桌上的杯盘统统拿到厨房。厨房里已经开始大肆清洗各类用具,每个人似乎都在忙着打扫清理,古音站在厨房角落,目光梭巡过每一个地方。
她是临时被安
进来当服务人员的,推荐她的人是她以前打工餐厅的老板,也是这次在厨房工作的人之一。包办这场婚宴的人因为人数不够,又鉴于她有过在餐厅打工的经验,所以决定用她。他们只告诉她前半场懊怎么做,却没跟她说结束后要做些什么。
“古音!”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
空走到她身边“你现在到外面把那些气球全拿下来。”她看来很忙,数不清的汗水沿着她宽大的额头直下滑到她的颈子。
迸音知道这种时候最好不要多问,只管去做,但她还是问了一声:“有些气球绑得很高,有没有梯子之类的东西?”
“在后面仓库。”中年妇人匆匆丢下话,旋即转身走开,继续去清理那些如山的碗盘。
迸音走到外面,不时侧身回避来来回回、忙里忙外的人影,这宅子太大、庭院也太大,经过一场众人喧闹的婚宴后,随处可见脏垢。除了一开始替新人庆祝用的彩带、擦炮外,还有一堆垃圾,他们除了要整理干净,还要把整栋宅子回复到先前的模样。
她从屋子最侧边走到位于屋子后的一间仓库内,从里面拿出一个梯子,梯子还不算重,她搬着它就从仓库附近开始动手拆下气球。当初为了达到缤纷热闹的效果,屋外到处绑满了各种颜色的气球,这些气球照她初步的估计大概有五、六百颗,要全拆下来不费上一些时间是不行的,她先把位于低处、可够得着的气球先行拆除。
拆了一、二十个的时候,她拿了块砖头把气球
上,再爬上梯子继续拆除高处的气球。起先拆下的气球被她拿在手上,后来为了方便,她干脆把气球
在她的
边,现在她已经快被气球给淹没。她拨开挡住她视线的气球,继续动手拆下另一颗气球,她决定,当这颗气球拆下来时,她要先下去把自己身上的气球全卸下来。就在她准备下去时,一道嘲谑声自下面响起,她突然定住身形,脑袋刹那间空白。
**
这么热!
莫天邵
下身上的外套系在
间,脸上隐隐浮动着一股躁怒之气。
他实在不习惯台湾的气候,除了冬天还可忍受之外,其他季节简直都热得要人命。现在都已经十一月了,这地方还像个烤炉似的。
他伸手抹下一把汗水,大跨步的继续往前走。他的车在半途抛锚,如果他想得没错,那辆经典名车不是太久没开动,就是已经旧得可以当古董;现在那辆名车被他丢在十公里外的一条偏僻小路上,就让它在那儿寿终正寝吧!除非被哪个识货的人看上,或是他好心点打个电话通知那辆名车的拥有人,不然它就准备当一堆破铜烂铁了。
他嘴角弯起一抹恶意的笑,车的拥有人是他老爸,那家伙惜车如命,越古董级的车他越喜欢,这次到台湾来,他就是特地选上那辆老爷车,让那家伙痛痛心。不这样做实在难消他心头的一股怨气,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老爸还念念不忘他的恩人!
“可恶!”
莫天邵喃喃诅咒了一声,他穿的鞋子根本不适合走远路,走了十多公里,他的脚底早已发烫,再加上斜前方那颗碍眼的太阳,他简直浑身不舒服极了。
这鬼地方十年如一
,连辆计程车都没有。他继续往前走,照他的印象,应该就快到了才是,十年前的冬天他曾来过一次,就为了替他老爸找到恩人的家人,才会让老头逮着机会派人将他打伤,让他挂了彩,而要办的事却一直没有着落。他捺不住
子,不管他老爸所托,隔天就匆匆离开。
他笑了一声,这次是愉快的笑。十年前那一趟也不算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让老头挨了记闷
,他知道老头会加紧防范,并且派人盯住他,但他跑得快,老头找不到他,也就对他无可奈何了。
他举目望向前方,那栋老宅已经在他的视线之内,大概再走个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这次回来也是同样为了十年前的那件事,他爸要报答他的救命恩人,本来是不关他的事,但就因为老头对他老爸恨之入骨,如果他老爸亲自回来找人,肯定会被老头莫名其妙的解决掉,所以现在,事情还是落到他头上。
就快到了,整体来说,他还满喜欢那栋宅子的,他知道今天在那儿有一场婚宴,而且现场肯定布置得色彩缤纷,从他这里都可以看见那些彩
的气球。如果不是车子抛锚,他倒是赶得上向华师承说些祝福的话,不过无妨,越少人知道他回来越好,现在这个时间,那里大概就只剩下清场人员了。
莫天邵走到大门口,果然只见一些整理善后的人,突然,刺眼的一团光影攫住他的注意力,他凝神看向那一团缤纷的气球,慢慢向那团气球走去。
那是一个人,站在梯子上正着手拆除气球,莫天邵看不到那人的脸,那人的上半身几乎全给气球遮住,模样看来可笑。
“气球小丑吗?”他嘲谑了一声,看到那人正要下来的动作突地僵住,过了一两秒,那人从气球堆中伸出纤细的手挥开挡住视线的气球,接着出现了一张戴着眼镜的小脸,莫天邵噗哧笑了一声,为她那滑稽的模样而笑。
“你要是没有挥开气球,我想旁人一定不会知道你的正面在哪一边。”他看她又成了一动也不动的样子,又继续说:“我觉得气球绑在上面
好看的…喂!”
话还没说完,只见站在梯子上的气球人直直地向他倒下,他反
的想跳开,可因距离太近,那团气球已经
住了他,漫天缤纷的色彩向他笼罩,他感受到一股重量
向他,接着就被扑倒在草地上。他随即闷哼一声,他的背撞上了几颗石头!
他怒目看向他的周围,心里不由得喃喃诅咒。
气球、气球、气球!
在他周围全是气球,只除了趴在他身上的罪魁祸首之外。
他皱着眉头,无法置信他今天的运气这么差。车子抛锚,还被个来路不明的可笑气球人给
倒在地!
“你躺得倒
舒服的啊?”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他竟成了垫背!
迸音惊慌的抬头,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双带着怒意的冷眸。他瞪视着她,她迅速眨了几下眼,看清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没错,就是他!他叫天邵,就是他,十年前的人!
“真的是你!婚宴已经结束,你怎么迟到了?”她忘形的低呼出声。
现在的她几乎要喜极而泣,她从来就没有偏财运,也不是个运气好的人,但她不得不相信今天是她的幸运
,她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
莫天邵确信自己没听错,眼前的人的确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她认识他似的;他也确信自己没看错,眼前的人正用一种可笑的感动看着他,像看到久别重逢的故人。
突然间,他紧皱的眉头平坦许多。
莫天邵这一生看过不少疯子,他确信趴在他身上的人正是其中之一。他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的一推,马上把古音推至一旁。
突来的一推,让莫天邵从她的视线中再度消失,古音赶紧站起身,忙不迭的把
在身上的气球一口气全解开,缤纷的气球纷纷往上升,像是美丽气泡般投奔宽广的天空。
迸音急忙寻找他的身影,一看见他正往仓库后面走去,她不多想的忙跑到他的身前站定。
她有些紧张的想要开口说话,可说什么呢?他不认得她了,更何况,她所熟悉的是他所散发出来的气质,至于他的长相,却和她印象中的有些差距。
印象中,在经过了十年之后,他不该还是这么年轻的一张脸啊!她以为他应该和今天的新郎差不多才是,可是…她犹豫的看着他,很确定他就是十年前的人,可是经过了这些年,她有必要跟他再提及往事吗?
还未决定怎么做,莫天邵已经绕过她继续往后走。仍是没想太多,她又跟上了他。
看来他好像惹来了一个疯子,一个有跟人癖好的疯子、一个双眼直盯着人不放的疯子!他脚步未停,带着股烦躁说道:“走开,不要跟着我。”
迸音稍一停顿,随后又继续跟在他身后。
他就知道,跟疯子说什么也没用。莫天邵干脆停下脚步,回过身面对她“你要什么?”让她们
足是打发她们的方法之一。
他突然的转身,让正低着头快步走的古音差点撞上他,她急忙止步,又小心的退了一两步,迟疑的看着他“什么?”对于莫天邵的问题,她不懂的喃喃重复。
“我问你要什么?”身体的不适让他失了平
的冷静,说出口的话更显不耐。
她有些无措的摇头,仍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是不是要钱?”她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莫天邵从口袋掏出两三张钞票
到她手里。“拿去,别再跟来了。”他淡漠地说完后,立即转身大跨步走开。
迸音瞪着手上的钞票,简直不敢相信他还是这样,这样随意的羞辱他人。
她再度冲到他面前,倏地把钱递向他。“拿回去,你给我钱做什么?我知道你很富有,你有很多很多的钱,难道因为这样,你就可以随便的把钱当作污辱人的工具吗?”
莫天邵瞪视她一会儿,随后点了下头“原来你不是疯子。”他伸手拿回钞票。
“疯子?”她困惑的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你的样子就像个疯子。”他恶意回道。
她微张着嘴,很难去接受她所听到的,出自本能地问:“我的样子哪里像个疯子?”
“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还有莫名其妙的行为。”他举证历历的一一诉说。
“那是因为…”她急着想解释。
“行,现在我知道我误会你了,所以你不用再多说。”他拐个身想从她身旁走过。
“等等!”见他又要离开,古音急忙出声喊住他。
莫天邵不具善意的眼神
向她,她知道现在这人肯定很不耐烦,她最好立即做出决定。
“我…我是古音,你…”“你是谁与我何干?”他打断她的话。天知道,现在的他最需要的就是进去休息,以及喝上一大杯清凉的水,而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却老
着他说些奇怪的话。“没什么要紧事就别再打扰人!”他说完马上走开。
“你不记得我了吗?”古音在他身后喊道,但莫天邵仍没有理会她的打算,她继续喊道:“以前,十年前,你把我的眼镜丢进河里,后来我去找不小心溺水了,你救了我,记得吗?然后我第二次来时正好发烧,在你这儿睡了一夜,一个医生帮我看病,那位医生就是今天的新郎,你还记得吗?”
她的话终于让莫天邵缓下步伐,他转过身,脑海深处的记忆被唤醒。“原来你是那个小表。”他迅速打量了她一眼,她变高了,但看来还是像以前那样瘦,还有那副眼镜…看来就跟她一样碍眼!
迸音欣喜的向前走了几步“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又怎么样?不记得又怎么样?”他换了个姿势。可恶!他的脚底像有一把火在烧似的。
迸音镇定了许多,她看着他微微一笑地说:“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我可不怎么高兴。”他睨她一眼“那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是准备有一天来控诉我的吗?刚刚从梯子上掉下来是故意报复的?”
迸音迅速摇头“不是!刚刚我是不小心踩了个空才会掉下去的,而且我根本没有为十年前的事情记恨你,又何来报复之说?”
“那好,既然这样就不要再跟着我,更何况,你是来这里工作的吧?”看她点了点头,他又说:“那就赶快回去把你的工作做完,别在这里烦人!”他转身走开,走没几步又停住“还有,气球不用拆了。”
“喂!”见他走开,她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没事别烦人。”他头也不回地说:“你以为十年前那算什么?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你记到现在,真可笑!”
“那不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回忆,我忘不掉的回忆!”
她朝他的背影喊道,但莫天邵仍无情的往前走,直至消失在一扇门后。
迸音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欣慰的抿嘴笑了笑。他还是一样,跟十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仍是那么不好相处的个性。
**
莫天邵从侧门上了二楼,脚步不见迟疑的直直走向长廊尽头的房间,一进房间,他马上
掉身上的衣服,进浴室冲了一身凉。
十多分钟后,他一身清
的躺在躺椅上,闭上眼睛假寐。
这时,古音正步上二楼。她必须找到他,让他去跟老板娘说明气球真的不用拆。老板娘坚持这栋宅子要恢复原样,除非屋主亲口说要留着气球,否则气球是要全拆下来的。她是不知道他是否为这宅子的主人,但她肯定,他一定有决定该怎么做的权利。
踏上铺着地毯的长廊,足音被地毯消去,她看着左右两边各有好几扇门,她决定先到她印象中的那间房间去看看。
通过宽敞微暗的长廊,走到尽头的那扇门前,门扉半掩,她一眼就看到他躺在夕阳下的身影,一时之间,她竟不舍得出声唤他,怕破坏了那和谐的感觉。
他就躺在窗前,窗子朝西,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而他,穿着浴袍,敞开的衣襟毫不遮掩的展现出他那结实健美的
膛,晕黄的阳光透过窗子,在他身上照下窗棂的暗影。只见他闭着眼睛,美好无害得像要融入风景中,这是古音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不到那股冷然、带着防卫的性格,突然之间,一种感觉窜入脑际,她多么希望能永远看着这样的他。
莫天邵敏锐的感觉微微
动,一种被凝视的不舒服感攫住他,像是有外来的光束不断地向他侵扰,他全身起了戒备,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眸,随即听到一声细微的
气声。他定眸朝房门口看去,一道在暗影中的纤弱身影立即映入眼内,他喝斥一声:“出来!”
迸音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他会突然睁开眼,像是做坏事被逮到般,她心虚羞赧的走进房门,面对眼前又成了会让人感受到畏意的男子。
又是她!
莫天邵两眼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个老是打扰他的不速之客,口气不善的开口:“你站在外面做什么?偷窥吗?”
一听见那个字眼,古音不可避免的红了脸,她慌张的为自己的行为解释:“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要侵扰你,我…对不起!”她又道了一声歉。她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接连两次的在他面前出现丑态,他心里除了贬低她之外,可能也对她有了偏见,她懊恼的悄悄叹了口气。
莫天邵冷眼瞧着她局促不安、慌张的样子,好半天不开口。
迸音抬眼,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都要尽快在他面前消失。她润润喉,尽量漠视那双像要将她
噬的眼眸开口说:“我上来是要告诉你,如果你要留下气球,就要亲自下楼跟老板娘说,不然她会照规定把气球全拆了的,就…就这样。”她迅速转身。
“一定要我去说吗?”背后的莫天邵懒懒开口。
不得已,她只好停下脚步,但仍是背对着他。“是的。”
“为什么?”他再次开口,截住她的脚步。
“因为在这之前,华先生已经吩咐过,婚宴结束之后,这地方要回复原样。”古音仍没回头,只是迅速简明的回答了他的问题,心里的不安与窘困渐渐升高,尤其在听到背后那平静得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时,她更是紧张。
现在的她没有一丝勇气回头看他,只希望他能不要再提问题,尽早让她离开,因为她感觉到背后的一道目光一直盯着她瞧。
看着她僵硬的背影,听着那声调不稳的回答,莫天邵突然发现这样很有趣,他舒服的靠在躺椅上,继续问她问题。
“华先生是谁?”
“今天的新郎,你应该认识的。”
“喔,我是认识,那你说,我要向谁说去?”
迸音提着一口气回道:“老板娘。”随后发现不妥,她立即改口:“是可以负责这件事的人,我都叫她老板娘。”
“由你去传达我的意思不行吗?”她回答完后,莫天邵随即丢出另一个问题。
“不行。”
“为什么?”
她还来不及
口气,又继续回说:“因为没凭没据,老板娘不能因为一人之言,就违反雇主的意思。”
“那要谁的话才行呢?”问题又跟在她的话尾而来。
像不得休息似的,她又一口气回了他的问题:“只要是有权利作主的人就行。”
“我有没有这权利呢?”
她闭上眼,受不了这像审判似的诘问,她口气虚弱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有。”
“为什么?”
问题简直如影随形,没完没了,现在她知道他是故意找她的麻烦了,古音这次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她深
一口气,然后慢慢的转过身,看着他说:“我看这样好了,我把老板娘带上来,你亲自跟她说就可以了。”没注意到眼前男子的神色,她立即走向门口。
才一瞬间而已,她还来不及看清,门就被他砰地一声关上。
她距离门前才几步,可他…怎么可能?甚至听不到些微的声音,他就从躺椅到现在矗立在她面前,这过程不到两秒…
她讶异地瞠大双眼看向他雕像似的脸庞,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
莫天邵看她后退,他跟着
近,脸上淡漠得一丝情绪都不
。
他刚刚以为她要哭了,但出乎他意料的,她不但没哭,竟然还一反先前挨打的局势,自若的一口阻绝了他的追问。这让他不舒服,凭什么她可以接连两次打扰他,而他却撼动不了她?这让他非常不舒服!
他承认自己是个心
狭窄的人,别人回敬给他的,他会两倍、五倍、十倍的奉送回去。而眼前这个女人、当年的小表,不仅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拒绝了他要回敬给她的“礼物”!
莫天邵仍一步步
近,他在心里下了决定,除非她的“表现”让他满意,否则她休想步出这房间一步。
此刻的他,就像大野狼正缓缓欺近小红帽,没安好心眼,而古音完全猜测不出他的行为用意,心里简直慌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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