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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其实我也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来的。”曼伶难为情地坦白道。“毕竟我对…他仍存有芥蒂。”

 “想必来此之前,你心中定已经历过一番挣扎。无论如何,我还是先替家父向你致上最深的谢意,感激你的宽宏大量,愿意尽弃前嫌来关心他老人家。”永文诚恳道。

 “没什么。”她轻叹。“我只是忽然看开了某些事。十几年的怨恨包袱得我不过气,所以决定好好善待自己,把那个重担给卸下来。”

 “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他看着一旁的侄女们。“是否愿意让她们认祖归宗?她们可是高家唯一的香火,我希望大嫂你能同意这件事。”

 “为什么?”她有些诧异。“难道你自己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否则怎会说她们是高家唯一的香火?”

 “家父没跟你提过?”见她摇头,他才唏嘘道:“我当兵前出过一场很严重的车祸,下肢差点残废…后来,虽然侥幸躲过跛脚的命运,却留下致命的后遗症…”

 “你的意思是…”曼伶掩嘴,不敢私下结论。

 “所以我至今犹是单身,就怕耽误某个女人一生的幸福。”这事虽然教他难以启齿,却不得不向她据实以报。

 只盼曼伶能理解,高家确实需要微雨和初晴来传承。

 “老天真不公平。”她不替他叫屈。

 “不公平的事,又岂只我一人遇到。”他有感而发。

 “…说的也是。”她苦笑道。

 “希望你能慎重地考虑这件事。”

 “这…”她有些为难。

 “你不必急著立刻回答我。”他微笑。“家父与我都会耐心等候你的佳音,但愿届时能有皆大欢喜的结局。”

 她沉了半晌,仿佛已有了决定。

 “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请求,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大嫂,你直说无妨。”他心喜若狂。“只要你肯答应,别说区区一个条件,就算你有再多的条件,我们都会赴汤蹈火地为你达成。”他双手握拳。

 “我的条件没那么困难,用不著你们去赴汤蹈火。”他那副从容就义的神情教她啼笑皆非。

 “大嫂,你请说。我洗耳恭听。”

 “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和隽文举行一场冥婚。”

 “冥婚?!”他张口结舌。

 “这正我唯一的条件。”她泪眼盈眶。“隽文是我这一生唯一的爱人,我只遗憾没能有机会跟他成为正式的夫。如今,我也只能透过冥婚这种习俗与他结合…”

 “你对我大哥真是情深义重,只怪他福薄无缘和你白首偕老。”他十分感动,却又忍不住劝道:“其实你还年轻,为何不再另外去追求其它的幸福?女人的青春有限,你却一意为我大哥守寡,岂不可惜?”

 “没啥好可惜的。能如此刻骨铭心地爱过一回,我已没什么好求的了。”她含笑望着女儿们。“有朝一,等她们各自都有美好的归宿,我所有的青春付出都是值得的。”

 “难怪大家都说,天底下最伟大的就是母亲。”他著实敬佩。“明天早上,我会跟家父商量冥婚的事宜。”

 “有劳你了。”她感谢道。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他赧然道:“大家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生疏,是不?”

 “你说的对。”她轻拭眼角的泪水。“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如果之前我有什么地方做不好,或是态度太差的,还请你们多见谅,别与我计较。”

 “大嫂,才刚说完,你老毛病又犯了。”他笑着提醒。“以后讲话别再那么生疏,别扭的。”

 “瞧我的记真差。”她自嘲。

 他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她们两个人明天一早还得上学呢!我看,你还是赶紧送她们回去休息吧!”

 “天啊,都快十一点了。”她也看了下手表。“小雨、晴晴,跟叔叔道再见,我们先回家去,改天再来。”

 “叔叔,拜拜!”女孩们齐声道别。

 “拜拜!”他起身送她们三人定出病房。

 岂知他才刚走回病边,却惊见父亲正悄悄地淌下两行泪水。他手忙脚地趋前询问:

 “爸,你人不舒服吗?怎么哭了?”

 斑天泽迳自撇过头去,暗自低泣。

 “隽文,你说的对。曼伶真的是个好女人,只可惜我明白得太迟,错失了一位好媳妇…也拆散一段好姻缘。”

 斑天泽再次痛斥著自己当年的刚愎自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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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赛门放下手中的拖把,随意用袖子擦去额上的汗水,再将已脏污的水桶提到花圃去浇花,丝毫不浪费可贵的水资源。尾随在后的初晴,则把一条破抹布随手丢向洗手枱,也学他用袖子擦著一睑细汗。

 “那后来呢?”他继续两人先前未完的话题。

 “后来呀,前天我们就在高家位于天母的别墅里,替我爸和我妈举行一场凄美的冥婚仪式。”

 纵使事隔两,但当时那种震撼人心的悸动,她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只消一闭眼,便仿佛历历在目般清晰。

 身穿白纱礼服的曼伶,脸上层出极为幸福的笑容,衬著一旁观礼的众人泛红的泪眼,显得分外突兀且更教人不忍卒睹。因为曼伶那笑容的背后,隐含了太多的悲伤与辛酸…那种“幸福”多么地沉重啊!

 “想不到你父母的爱情故事这么教人感伤。”

 “对呀。”她笑了笑。“还是我们这样平平淡淡的比较实在,虽然是少了点刺,只要能持久最重要。”

 轰轰烈烈的刹那与平平凡凡的永恒,她宁愿选择后者;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勇气…唉,恕她没有!因为她老妈的遭遇,便是她铭记在心的近监。

 她可不愿像她老妈一样,用未来数十年的人生,来哀悼那一段短短两年多恋情的“曾经拥有”太累了!

 也太痴傻了!

 “耶!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某些事吧?”他打趣道。

 “有吗?”她扮了下鬼脸。这块大木头还有救嘛!

 “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太乏味无趣?”

 “我可没明说,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的。”她无辜道。

 “小没良心的,我就晓得迟早有一天,你会对我倦怠的。”他半真半假地感叹道:“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冷却了,枉费人家还一头热著呢!”他真怕会如此噩梦成真。

 “胡说八道!”她娇斥,作势要修理他。“我才不会轻易放过你呢!你再也没处躲了,因为我要纠你一辈子,让你永无宁。等著瞧吧!”她抡起粉拳威胁道。

 “哟,我好怕。”他拍著口装出小生怕怕样。

 伯她…说得出口却做下列。

 纠一辈子?!他乐意之至。

 “知道怕就好。”她洋洋得意道。

 收拾起一脸玩笑,他匆而正地问出心底的隐忧。

 “你家人们都已知道我们正在交往吗?”

 “大概吧。”她耸耸肩,不甚在意。

 “什么叫大概?”她的答案太模棱两可。

 “她们知道我常和你在一起,应该早猜到了。”

 “猜到?!”他面如土色。“所以…你还没告诉你妈咪她们?”他指她最亲近的老妈、大干妈及小吧妈。

 “需要特别告知吗?”那岂不是很尴尬。

 “你不该隐瞒的。”他突觉一股无力感。

 “我又没有故意隐瞒。”她辩解。

 只不过忘了报备罢了。她暗自吐了下舌头。

 “你难道不担心她们会反对?”他可烦恼极了。

 “会吗?”她一脸疑惑。“她们一直都对你很友善啊,应该满喜欢你的。你甭杞人忧天了。”

 “她们之所以对我很友善,可能是因为我曾经救过你。”他俊容一垮。“更或许因为我年长你许多,让她们误以为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却没料到…”

 “没料到什么?”她一双大眼眨呀眨的。

 “没料到我其实是个老牛吃草的伪君子。”

 “有那么严重吗?”她模仿著阿扁总统的语气。

 “以后…我又该拿什么脸面对她们?”他颓丧道。

 “你似乎很介意咱们之间年龄和差距?”她用手肘轻撞了他一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下个月底,我就满十八岁了,成年啦,算是个大人了耶!”一想到就兴奋。

 岂料,他非但没化愁为笑,反而更加郁闷了。

 “你怎么不替我高兴一下?”她不解地问。

 “有何好高兴的?”他有气无力地反问。

 “只要我成年了,你就不用怕别人说你拐未成年少女了呀!怎么不算是件天大的好消息?”

 “你成年了又如何?你刚刚已间接地提醒我另一个噩耗,教我再也笑不出来了。”语毕,他干脆席地而坐。

 “什么噩耗?”她跟著他屈膝而坐。

 “我的生日不是晚你一个月吗?”

 “对呀!”她自然而然地点头。

 她是六月二十六,他则是七月二十六,真巧!

 “所以…我已快满三十岁了。”

 “而立之年?很好呀,值得好好庆祝。”她欢呼道。

 三十岁是一个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关卡,意义非凡。

 “庆祝?”他像被电击似的怪叫一声。

 “嗯。我们台湾人的习俗很重视男人的三十岁生日,因为那象征他已是个成稳重、可以承担重责大任的男子汉了。”她解释道。东西方的文化,果然有差。

 “我指的不是三十岁的‘意义’。”他挫败道。“而是我已由二字头…迈向三字头了,咱们是愈差愈远了。”

 与青春洋溢的十八岁相比,三十岁的他更像个老头子了,不是他爱计较彼此的差距,只是十二岁的“距离”真是道碍眼的“鸿沟”教他很难释怀。

 “三字头又如何?”她大而化之地说:“很稀罕吗?我老妈也是三字头的啊,你又何必大惊小敝。”

 “别再说了…”他哀声求饶,心情已是跌停板了。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她后知后觉地担忧道。

 “不!你说得全没错。”而且,该死的全是事实。

 非常残忍的事实啊!他暗自泣血。

 她此刻懊悔极了。望着赛门霾的神色,她猜想他现在的心情铁定超差的。唉,都怪她一时口无遮拦,没事提起她老妈的年纪与他相差无几干嘛?害他更加沮丧罢了。

 “对不起喔!”谁教她一向心直口快又少筋。

 “算了。”是他自己始终有心理障碍除不去。

 愈是喜欢她,他心里的压力就愈大…

 “赛门,笑一个嘛!你这样子,让我看了很难过耶!”她好声哄道。“以后无论谁来阻止,我都不会放弃你的。”她坚定地握住他的手。“相信我吧!初

 “晴子?”他顿觉自己很窝囊,居然还要一个小女孩来安慰他。真是白活啦,枉他还虚长她十二岁。

 没办法,他实在很害怕会失去她,当局者啊!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决定了,今晚回家后,马上就向我妈咪们坦白,是死是活立即分晓。”

 “这样…会不会太快?”他反而迟疑了。

 “早死早超生嘛!”她口道。

 “咦?”他皱眉,顿觉不太吉利。

 “不是啦,我是说…打铁要趁热。”她连忙改口。

 结果,事后证明了“知女莫若母”这个定律…

 原来她们三位“家长”早就心知肚明,而且是睁只眼、闭只眼地佯装糊涂罢了,根本懒得戳破他们之间的恋情。为的是好整以暇地等在一旁看好戏,瞧他们俩何时会良心发现,肯自个儿来个坦白从宽。

 唉…早知道赛门也不用差点吓破胆,如芒刺在背般坐立难安。这下子,细胞不知吓死了多少。

 幸好,有惊无险。感激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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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初晴的高中毕业典礼,赛门依约前来参加。

 由于校门口附近早已停满车辆,他只好将车子停在远一点的地方,与学校足足隔了三条街之远。

 “糟了,快来不及了。”他加快步伐。

 走没几步,突然听见一名女子的呼救声…

 “你们放开我,救命呀!”

 只见两个壮汉架著一名花容失且泪满面的女子,由暗巷底的一问老旧公寓走出;随后又有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哭天抢地追了出来。

 “别抓我女儿啊!我会想办法还钱…”

 “一千万的赌债,你拿啥来还?”一名獐头鼠目的瘦高个儿缓缓踱出公寓,手里还拿著一张借据。

 “猴哥,我只不过才跟您借五百万,怎么…”

 “我开的是地下钱庄,可不是慈善机构。”猴哥冷笑。“这笔烂帐你已欠了快半年,钱滚钱、利滚利,所以你现在一共欠我一千万。既然你还下出钱,我只好吃亏些,抓你女儿去卖。啧啧啧,看不出来你长得其貌不扬,生个女儿却美若天仙。老方,该不是你老婆讨客兄吧?”

 “爸!救我…”方婷哭喊著。

 “猴哥!我给您磕头!”老方跪在地上。“求你大发慈悲,可怜可怜我们父女,别这么残忍啊!”“我呸!”猴哥朝地上的男人吐口水。“我要是可怜你们,岂不是教我的兄弟们喝西北风?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怪就怪你自己手,爱赌死好!”“猴哥,我女儿才刚大学毕业不久,前途正光明…”老方紧扯著猴哥管,哀求著:“您若将她卖进火坑,她这一辈子岂不完了…欠钱的人是我,与她无关呀!”

 “我若指望你赚钱还我,不知得等到民国几年?”猴哥一脚踹开老方。“不如直接抓了你女儿来抵债。凭她这等姿,下海捞个十年便绰绰有余。搞不好,让哪个角头大哥或是富商看上了,赎回去当小老婆,我很快就可以回本啦!”他顺手了颗槟榔入嘴。

 闻言,方婷更是颤抖得如秋风落叶,拼命地挣扎。

 “不要啊…求你们放过我。”她楚楚可怜地呜咽著。

 “把她抓牢点,别让她溜了。”猴哥吩咐手下们。

 “是,大哥。”两名壮汉齐声应道。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遇此场面,赛门无法视若无睹,更不能袖手旁观,这“闲事”他管定了。

 “光天化之下,你们竟敢强行掳人,未免太嚣张了。”赛门硬是挡住他们的去路。“还不快放了她!”

 “喂,臭老外!”猴哥瞪著面前的程咬金,口气不善道:“别以为会讲几句中文,就妄想学啥大侠来个英雄救美,小心惹火上身呀!识相的话,就快滚一边去!”

 方婷泪眼汪汪地凝望着赛门,像溺水的人终于攀上浮木般。“先生,请你救我…”她怯怯地开口。

 “小姐,你别怕。我一定会帮你的。”赛门安抚道。

 “臭老外,老子说的话你没听见啊?快滚!别妨碍本大爷的正经事。”猴哥朝赛门的鞋上啐了口槟榔汁。

 “贩卖良家妇女也叫正经事?”赛门鄙夷道。

 “话不是这么说的,谁教她老头欠钱不还。认真计较起来,我也算是个受害者,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强辞夺理!”赛门怒斥。

 “反正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无关,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以免遭受池鱼之殃,那多划不来。”猴哥警告道。

 “做这种缺德事,你不怕会有报应?”

 一报应?难道她老头欠钱下还就没有报应?一

 老方忍不住嘴:“猴哥,我不是故意不把钱还您,只是…您的利息实在太高了。求您再多宽容一些时…”

 “利息不高又如何叫高利贷?当初你来找我借钱时,可是求爷爷告的,哪是现在这张苦瓜脸。如今才嫌利息高,未免太迟了吧?”猴哥嘲讽地说。

 “我…”老方真是后侮莫及。

 “废话少说!”猴哥手一挥。“把她押上车去!”

 “不要啊…”方婷又噎噎地哭了起来。

 “慢著!”赛门忍无可忍地喊道:“快放了她!”

 猴哥举手按著蓦地发疼的太阳,然后迳自将方婷推入车内,跟著也上车。见她依旧不肯安份坐好,索一巴掌挥过去,成功地让她立刻噤若寒蝉,甚至不敢哭出声音,一双美眸浸润在泪雾中。

 “阿发、阿财,这臭老外交给你们应付!”他命令。

 两名虎背熊的壮汉领命,一同上前教训赛门。

 望着眼前两位俨然是职业打手的男子,赛门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看来一场硬仗是免不了的。他得赶紧解决这两个阻挡者,否则一定会错失拯救那名女子的机会。

 “老王,开车!”猴哥打算先行离开。

 赛门见状,本想阻止车子驶离,无奈对手皆是身手俐落的强敌,而且他又以一敌二,打得有些吃力…

 “猴哥,别带走我女儿啊!”老方忽然张臂挡住车。

 事发突然,一记刺耳的煞车声,伴随一声惨叫响起…

 老方结结实实地被车子撞飞了出去,然后又像一只破布偶摔落在柏油路面,四肢扭曲、满身鲜血地频频搐…

 “爸!”方婷用尽吃的力气,挣脱钳制飞奔下车。

 所有人皆停止了动作,包括挥拳而出的赛门。

 他仍是来不及挽救悲剧的发生?赛门不懊恼。

 “大、大哥,咱们撞死人了…”司机老王吓得浑身发抖。

 “没…没我们的事。是、是他自己跑来挡在车前的!”闹出了人命,猴哥也慌了手脚,面色顿时惨白。

 一旁几个住户闻声而出,纷纷在那探头采脑。

 “夭寿喔!撞死人了。快打电话报警。”有人喳呼。报警?这还得了。猴哥决定脚底抹油偷溜为上策。

 “阿发、阿财,还杵在那干嘛?快上车!”猴哥连忙大叫。“老王,快开车!万一碰上条子咱们就糟了…”

 方婷泣不成声地抱著父亲的尸体,哭得肝肠寸断。

 赛门这下子也束手无策,只能同感鼻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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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就因为刚刚所说的那件意外事故,所以我才失约了。不好意思,本来答应毕业典礼之后,要陪你和你的朋友们去庆祝的…”赛门迭声致歉。

 “没关系啦,碰上这样子的事情,你心里一定也很难过,我能理解。”电话彼端的初晴也深感遗憾。

 同样是古道热肠且正义感丰富的她,很能体会他此刻沉重的心情。眼睁睁地看着一出人伦悲剧在自己面前上演,却无能为力去阻止,著实教人槌顿足,情绪低落。

 “如果我动作再快点,也许…”

 “别太自责,毕竟你已尽饼力了。”她安慰道。“你现在人在哪里?晚餐吃了吗?”她又关心地询问。

 “我吃不下。”他连午餐也没胃口吃。“我现在还在医院里…”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位神色匆忙的护士给打断了。只见她跑得上气不接不气地来拍了拍他的背。

 “方小姐在太平间门口昏倒了!”该护士连忙道。

 “什么?”他顿时紧张。“晴子,我晚点儿再打给你。方小姐昏倒了,我先去帮忙照顾她。”

 “赛门?”初晴都还来不及反应前,电话已被挂断。

 她轻叹了声,落寞地挂下话筒。随即往后一倒,呈大字型地仰躺在上,下意识地拉出衣服里的十宇架项链,无聊地把玩在手心。

 心情突地一闷,感觉怪怪的…

 她的赛门正在照顾另一位女子呢!

 虽不情愿,她仍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吃醋。

 “干嘛一定要赛门陪著她,她自己难道没半个亲戚朋友吗?”她嘀咕著。“赛门也真奇怪,未免热心过了头,都已经陪伴了她快一天啦!讨厌!肯定是瞧人家长得漂亮,居心不良…”

 可是,另一方面,初晴仍不忘劝慰自己…

 “我的赛门是个正人君子,我该对他有信心。”

 对!她不应继续胡思想了。

 爱一个人,就是要完完全全地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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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晴对天发誓…

 她真的很愿意给与赛门最完全的信任,可是…

 今天,是六月二十六,并非其它无关紧要的日子,而是她一生中最意义不凡的十八岁生日耶!

 所有的好友和家人,包括远在台北的爷爷跟叔叔都赶来台中,一起要帮她庆生。结果…身为男友的赛门,不仅在晚间聚餐时迟到,甚至在大伙吆喝著准备切蛋糕的此刻亦缺席了。若说她心底没任何埋怨,那是骗人的。

 初晴心不在焉地拿著切蛋糕的刀子,兀自发呆…

 十分钟前,赛门又打了通电话来,表示实在分身乏术不克前来,还再三向她道歉,保证明天会尽力补偿她的。

 她本来还打算趁此机会,正式地将他介绍给爷爷认识的,岂料万事俱备,只欠他这位男主角的“东风”

 这两个星期以来,她几乎都没见到他的面,偶尔几次匆匆一瞥的擦肩而过,却教她越发不是滋味。

 怎么搞的,她的赛门何时成了那位名唤方婷的护花使者了?这太莫名其妙了吧?呵,真可笑,她亲爱的男友这阵子都为了方婷家里的事忙得团团转。

 由意外一开始,从医院领回方婷父亲的遗体,然后是筹备丧礼,再来是死者的火花、祭拜到进塔供奉;还有到警察局备案、制作笔录…

 依旁人眼光来看,赛门如此竭尽心力的协助,完全表现得倒是比较像方婷的男友嘛!未免婆得太彻底了。

 说什么方婷的遭遇太可怜了,又无亲无戚帮忙,母亲也因病早逝;最吃力的是她个性太内向柔弱,所以平时并没有任何较知心的朋友可以求助…讲来讲去,仿佛赛门为方婷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为此而冷落了她这位女友也是情有可原。

 反倒是初晴若执意阻挠,便是无理取闹了?!

 “喂,寿星小姐,还不快切蛋糕。”微雨已切妥自己的那一份。“小心冰淇淋蛋糕都快融啦!”

 “发啥呆?”筱萤取笑道:“喔!阿娜答没来,所以才魂不守舍。太重轻友了吧?亏我和丝丝还专程备好大礼,兴高采烈地来帮你庆生日。”

 “你那口子今晚真的不来了吗?”丝丝随口问道。

 初晴把手中的刀子递给微雨,要姐姐替她切了蛋糕。

 “嗯。他说方婷因没钱缴房租,房东要她连夜搬走,所以…他就去帮忙搬家喽!”初晴没打采地说。

 “了不起。”丝丝语带讽刺:“没想到你那位赛门还真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耶!既脑仆串葬仪社,也能充当司机跑腿,现在还可被利用作搬家公司员工,太强了啦!”

 “说到那个方婷小姐也真够厚脸皮的,赛门又不是她的男朋友,竟然好意思事事麻烦他。八成长得一副妖媚的騒狐狸样,只会勾引别人的男人。”筱萤批评道。

 “才怪!”微雨忍不住嘴。“我前天陪晴晴去方婷家慰问…”她先偷瞄了妹妹一眼,才接著又说:“那个方婷啊,长得可真清丽脱俗,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呀!十个男人看了,大概有九个会‘晕船’。”

 “剩下那一个为何把持得住?”筱萤好奇地问。

 “因为唯一不晕的那一个是只‘兔子’。”丝丝凉凉地说:“男人只要见到了美女,连自己姓啥都嘛忘了。”

 “对。英雄本‘’嘛!”微雨补充了这一句。

 “赛门绝不是你们所讲的那种好之徒。”初晴不出言维护。“他只不过是同情心太泛滥罢了。”

 此语一出,现场另外三人皆一齐摇头叹息…没救了!

 恋爱中的女人,果真是盲目的。这是她们共有的心声,只是三人有志一同地不忍说破,怕伤了初晴。

 “当然,因为你那亲爱的赛门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他是神人、是完人嘛!”丝丝没好气地说。

 神经超大条的男人!还有,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男人!

 丝丝不免在心中替初晴感到不值…

 此情此景若换作是她,早就翻脸发火了,哪容得下外面任何的“野女人”侵占了她的私人“领域”更何况还剥夺了她应有的权益。哼!理当尽速将敌人消灭殆尽。

 “万一他们俩久生情该怎么办?”筱萤说出了个人的见解。“由同情变成怜悯,再从怜悯进而疼惜…很快地,再如何意志坚定的男人,一遇上落难的美丽佳人,通常很自然就萌生了一股保护,接著便沦陷了。”

 “会吗?”微雨拧眉地反问道。

 “凡事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筱萤轻声道。

 人都该有忧患意识,尤其像感情这种事,更需小心谨慎地提防,以免大意失荆州啊!

 “对了,方婷身无分文的,仓卒间她又能搬到哪去?该不会就被你那‘热心公益’的好赛门,给收留到教会里吧?”微雨小心翼翼地问出众人心底的疑虑。

 却仍祈祷著答案会是否定的才好啊!无奈事与愿违…

 “多此—问。”初晴闷闷地说。

 她这个生日过得真不快乐,而造成如此的罪魁祸首,是该怪那位麻烦制者的方婷,还是净爱自揽麻烦的笨赛门呢?又或者是不懂得撒娇、使子的自己?

 不希望被他当作不懂事的“孩子”初晴只好努力藏起所有不成的任想法。这阵子,她甚至不敢对他发脾气,怕他因此更躲向方婷身边去。她不想因小失大。

 特别是在亲眼见过方婷之后…

 方婷长她五岁,模样是沉鱼落雁,情是温婉羞怯;说话的嗓音如黄莺出谷,气质更是娴静优雅…种种的条件拆开来每项都赢她许多,更何况同时齐备了上述的优点。

 如果…赛门舍她而就方婷,人人都会赞他有眼光吧?

 不是初晴故意要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她只是很可悲地有自知之明罢了。嗟,讨厌的自知之明!

 前天在方婷的住处乍见方婷和赛门并肩而立的刹那,初晴不免又自惭形秽了。他们两人,男的英俊拔,女的丽绝尘寰,速配极了,远远胜过她和赛门的“老少配”

 如今,方婷又要搬至教会暂居,两人更是近水楼台,想不擦出火花都机会渺茫呀!况且,人家落花早已有意…

 一种女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方婷早已心系于赛门了,只是赛门自个儿不晓得有感觉否?或者已偷偷两情相悦了?初晴实在不敢再臆测下去,深恐自己承受不起这残忍的事实。

 “别迳自胡乱猜想,情人间就该开诚布公,所有的疑惑都要摊开来讲清楚、说明白。”丝丝冷静地建议。“明天就约他出来,把一切厘清吧!晴子,你做人处世一向很阿莎力,怎么碰上感情的事就成了缩头乌?真孬!”

 “甭取笑她了。”微雨仗义执言。“哪天等你自己遇上真命天子,我们再瞧瞧你是否依然潇洒得起来?”

 “哇!以丝丝这等火爆性格,谈起恋爱一定会轰轰烈烈的。真想快点看看那位肯壮烈牺牲的勇士长啥模样耶!”筱萤故作轻松地喳呼道,希望冲淡初晴忧郁的情绪。

 “哼,你这迷糊蛋也不比我高明到哪去。以后敢要你的男人,铁定不是超人就是蝙蝠侠。”丝丝吐槽了回去。

 “什么意思?”一旁的微雨有听没有懂。

 “得要死的人,还有成天不得安宁因而黑眼圈的蝙蝠男啊!这么简单还不懂,居然脑萍上台大,真不知你这书呆子到底聪明在哪?”丝丝揶揄道。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笑闹了起来…

 只有初晴仍困在情网中,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爱一个人好累哟!不时地担心受怕…捏得太紧怕他窒息,放得太松又患得患失,难以拿捏分寸。

 为何就不能爱得容易、爱得愉快、爱得轻松呢?

 情窦初开的初晴实在对情场上的尔虞我诈一窍不通。

 她到底该如何捍卫自己的爱情主权呢?

 “赛门是大笨蛋…”初晴暗骂道。  M.PinGg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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